2、第二分钟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陈澍牵动嘴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一下气氛，“皎皎，关于这个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让你履行诺言的。”皎皎说，“你答应我了的！”

她问：“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乖乖回去，好好上学好好考试，等高考结束，你就跟我谈恋爱？现在我都考完三个月了，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女孩一脸理直气壮，陈澍今天从看到她那刻，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会儿也不免被气笑了，“我那是答应吗？我那是被你用跳楼威胁，‘不得不’答应的！”

事情还要说到半年前，本该在成都上高三的皎皎忽然在一个上午出现在北京，声称自己因为高考压力太大抑郁症了，现在离家出走，以示抗议。

陈澍从机场把她接回家，给两边家长报了平安，又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亲自飞一趟把人送回去。结果晚上回家却又看到她坐在飘窗边，一副下一秒就要跳下去的样子！

陈澍差点以为她真被高考逼疯了，皎皎却在此时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下来，明天也乖乖跟你回家。”

“什么事？”

皎皎眨眨大眼睛，“你跟我谈恋爱吧！”

想到那晚的事，陈澍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才是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吧，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就为了给我下套！”

皎皎抗议，“才不是，我是抑郁症！”

陈澍冷笑，“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没病装病的人，才让抑郁症在互联网的名声被败坏！少给我装！”

皎皎嘟嘴，干嘛啦，人家那时候压力真的很大捏！

陈澍决定抓回谈话的主动权，问：“你为什么想谈恋爱？”

“我说过了啊，薇薇交了男朋友，成天腻在一起，都没时间陪我了，所以我也想谈！但身边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还不错，可以谈谈试试~”

薇薇是皎皎最好的朋友许乐薇，陈澍也认识，而她那晚确实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你就喜欢我了？”

“我不喜欢你??我是说那种喜欢，但我想和你谈恋爱，不可以吗？”

女孩的问题天真又自我，那样任性，就像她一贯的样子。

虽然现在皎皎才刚上大一，而陈澍已经毕业工作一年，但实际上他只比她大三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陈澍对她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会忽然对某样东西、某件事情燃起兴趣，然后就一定要得到。

比如，她说想和他谈恋爱，那就一定要谈。

但同时，她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很容易又会丧失这兴趣。

她的热爱，很少有持续超过三个月的。

当时他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怕她情绪不稳定误伤到自己（他当然看出了她跳楼是装的），才决定暂时答应。

本来按陈澍的计划，皎皎应该高考完差不多也对跟自己谈恋爱这件事丧失兴趣了，那他就能顺利逃掉。而这个暑假，她也确实一直没怎么联系过他，而是忙着和朋友去完欧洲去美国，满世界旅游。

他以为她都忘了，结果临开学要来北京前，一个电话冷不丁打过来，语气甜甜却跟幽魂索命一样道：“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哥哥？”

陈澍为此连她入学都没去，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掉。

见他这样，皎皎其实也不理解了，“你干嘛这么不想跟我谈恋爱啊，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还是说你有女朋友了？你有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皎皎说着，忽然面露警惕，“你不会要搞纯爱那一套，‘我只能和我喜欢的人谈恋爱’吧？”

那眼神，就好像他真敢这么说，她一定会鄙视死他的！

陈澍不答应确实有他对皎皎没那种感觉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了实话，“和你谈恋爱，会让我有种乱|伦的错觉。”

他觉得这个理由够强有力了，谁知皎皎听完却眨眨眼睛，说：“那不挺刺激的吗？”

陈澍：“……”

皎皎觉得，陈澍真的白当一个文艺工作者了，按说他也配过不少小说，难道不知道就他们俩这关系，连伪骨都算不上，顶多一个青梅竹马，哪里来的乱|伦！

她倒是想过这么刺激的po.po生活呢，没这个条件呀！

她扁着嘴，不开心地看他一会儿，忽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吧，不逼你了。我就是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样的，既然你坚持不答应，也行，我去找别人。”

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陈澍叫住：“你要去找谁？”

“你管我找谁，反正，我的备胎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皎皎说，“而且现在都到大学了，认识的男生更多了，没准儿就能找到除了你之外我想谈的呢！”

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现在放弃了，那这件事就和你无关了。到时候不管我跟谁谈恋爱，怎么谈，你都不能插手。你没有发言权了！”

陈澍脸色微变。

皎皎放完话，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还真不是没有，我觉得我们班长就不错，之前军训的时候很照顾我来着。不过那天去看社团招新，有个师兄也挺帅的，他还想约我看电影。哎呀选谁呢，不然都试试吧……”

她一边嘀咕，一边转身往外走，眼看就要出去了，终于听到身后的声音，“好。”

皎皎站定，三秒后转身，像一只翘尾巴的小狐狸一样，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陈澍歪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有点无奈，又有点生气，最后全都化作“算你厉害，这次是我栽了”，“我说，我答应。不就是谈恋爱吗？谈就谈！”

陈澍忽然想明白了，皎皎之所以半年了还没对谈恋爱这件事失去兴趣，是因为她其实一直没有真正谈上。

这就像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总要把爸爸妈妈演完了，游戏才能结束。

所以，与其看她为了气他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他答应她。

反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游戏，他陪她玩一阵子，她过够瘾了，兴许都要不了三个月就会“甩”了他跑路了。

目的达成，皎皎立刻飞扑回陈澍身边一把抱住，头蹭到他肩上就开始卖乖，“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你那么疼我，怎么舍得对我食言、看我失望呢？一定会答应我的！”

这样赖在他身上撒娇的样子，和以前每次一模一样。只不过从前要么是做错了事要求他帮她顶锅，要么是又有什么鬼主意要他帮忙，这次却是逼他和她谈恋爱。

还真当过家家了。

陈澍耸肩，“当然，毕竟，我可是你最好的过家家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