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109.莫道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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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你别摆出这种表情，好像我死了一样。”

年轻的莫道桑指了指地面，让魏莪术陪着自己坐下来，两个人并排而坐，靠在进化树粗大的枝干上，但看外表不像是老师与学生，倒像是两个同龄人。

白发的莫道桑抽了一口香烟，把手里的银制打火机丢给了魏莪术。

“这个打火机就送你了，虽然你小子不怎么抽烟。”

“至于你用秘银边角料给我做的酒壶，我蛮中意的，就不留给你了。”

莫道桑的心情很好，把收入鞘中的妙法村正也丢给了魏莪术。

“这把刀，唯独怕你，你有机会就去把它送还给东国的云流斋，这东西是他借给我们的，我接下了它，就也接下了它的因果，或许还能换上一把不错的武器。”

“至于它，带走也可以，后辈的人里有人能用得上，就用吧。”

莫道桑说的是那把寒海，这是前任水风的武器。

“老师....”

魏莪术再也无法强忍内心的酸楚，他听得出来，莫道桑所说的分明是交待自己的后事，莫道桑却轻轻的摇头，制止了他。

“让我说完，我的时间剩下的不多。”

“我的遗产，还有大部分的武器，都会捐赠给执行局，因为它也需要这些资源，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我本来给你设定的目标，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无论是冥想的常驻，还是背下我百年的经验。”

“我内心其实是想着，就算你完不成，我也会帮助你解决魂溢症的问题，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够做到。”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将你视作我最后的一名学生了。”

莫道桑说的很慢，他指间的香烟也像是云一样随风飘渺。

“这个世界很大，魏莪术，有趣的人也很多，你还年轻，所以更应该都去看看。”

“不要为了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的事情，而一直心怀悔恨。”

“你已经是丙等的镇异常者了，独当一面，不要再偷偷的想念，也不要总是回头去看。你要去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过去，被他人，被我所困住。”

“不要为了我的离去，而心怀难过。”

莫道桑笑着看向了晴空，被进化树与他的境界所对撞，空中此刻没有一丝丝的云，浅淡的蓝天在其上展开，清朗的阳光照射在他年轻的面容上，唯独瞳孔却像是跨越了百年的风霜。

“我能在生命的最后，领悟境界，回到最年轻的时候，拥有全盛时期的肉体，力量，却又具备百年间磨砺的经验，技巧，与能够触碰最高领域的进化树一战，并且战而胜之。”

莫道桑握住了右手，笑了出来。

“又还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呢？”

魏莪术也默默的抬头看向蓝天，就在这个初秋的晴空下，他听完自己最信赖的老师说完这些话，眼眶里都是泪水。

“我这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并非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出新的勇气，向前迈步的今天。”

莫道桑笑了，他此刻的面容与记忆里那个无风时代意气风发的少年恍惚的重叠，不分彼此。

他百年间，其实从未变过。

虽年百岁，尤若刹那，如东逝之长波，似西垂之残照，击石之星火，骤隙之迅驹，风里之微灯，草头之悬露，临崖之朽木，烁目之闪电。

“我的人生，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所见所思，都是让我心潮澎湃的回忆，宝贵的友人，爱人，值得我骄傲的学生。”

“小魏，去体验你自己的人生，这就是我作为老师给你的最后一课。”

莫道桑笑着，揉了揉魏莪术的脑袋，就此化作纯粹的魂压，幽深的紫色飘散，像是黑夜里一朵安静绽放的花朵，美的让人心折。

不过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因此，诸行无常，是为生灭法。

魏莪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感受着透过头发传来的温度，良久之后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

仰望蓝天的少年默默的哭了出来，他失去了一名不为人知的挚友，又失去了自己识若父亲的老师。

“老师....其实...我也...以你为傲....一直都...”

清澈的眼泪，从捂住眼睛的指缝里滑落而下，少年在荒野上仰望着蓝天哭泣。

或许，英雄成长的道路，总是伴随着离去与伤感，但此刻的他还只是一名少年罢了。

“莫道桑，有四个败因。”

“其一，选择了无人的荒野，救下百万人的生命，这注定了他会无人驰援，他心软了。”

“其二，他一天之内，连续鏖战异常之王的尸体，还有进化树，接连展开两次他人的境界，魂压会高度透支，他不是巅峰的状态。”

“其三，法太过强大，以至于无法领悟境界，面对神国会被压制到极致。”

“其四，他已经不再年轻，成长已经达到完全，成长性已经为零，所以现有的法与手段都会被进化所适应，他老了。”

“但他依然，硬生生的顶着这四个绝对不利的条件，赢了，并且大获全胜，阻止了进化树成为神的可能，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莫道桑，你实在太过强大了，强大的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却又发自内心的感到敬佩。”

黑发的女士下意识地抚摸着胸口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有这一个恐怖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走吧，回收异常之王的尸骨。”

时隔百年，归来的无相之王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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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里，空荡荡的十多排座位，莫道桑穿着黑色的风衣，默默的随意找了个居中的位置坐了下来。

电影院的折叠座椅，海绵垫上套着酒红色的外套，做下去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莫道桑的脸颊被大荧幕上的白光照出了立体的轮廓，他翘着二郎腿，舒适的靠在椅背上。

“你都变成老头了。”

清澈的女声从他的身旁传来，莫道桑扭头，看到的是如海浪一般浅淡的眼睛，带着笑意。

“但还好，就算是老头，你也是帅老头。”

对方递给莫道桑一大捧爆米花，装得满满的，莫道桑吃了一个，是他最讨厌，对方最喜欢的咸黄油口味。

“哪有人吃咸的爆米花啊。”

莫道桑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拜托，莫先生，这可是最新潮的口味。”

“老掉牙了，一百年后根本没有年轻人喜欢吃。”

短暂的沉默，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你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吗？”

“可能有点。”

莫道桑从怀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双手搭在前座上。

“不过，我对他们可是很有信心的哦。”

莫道桑难得的，发自内心的，骄傲的笑了起来。

“他们”，指的是谁呢？是年轻一代的风吗？还是年轻的镇异常者们？

荧幕里的电影，还会不停歇的放下去，但观众席上早已没有了观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