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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奇异的光线世界里,时间过去了很久,但现实里看来,两人就像是刚刚离开便返回一般。
魏莪术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还剑,也知道为什么莫道桑老师每过十年,都会亲自来到偏远的东国。
当守屋琉斗看到他背着的那把妙法村正,就向他说明了一切。
——万鬼枯井的失守,并非第一次。
在一百年前,无风时代结束后,因为那把流传到莫道桑手中的极危特等武器,妙法村正,他便与守屋琉斗,艾琉,乃至如今东国传说中的那些人们一起,阻止了百鬼夜行。
从那之后,他便与被后世成为“斩鬼人”的诸位朋友们相约,每过十年,枫叶凋零的时候,他们会在深夜相聚小酌。
但岁月最为无情,纵使是天纵之才的守屋琉斗,沟通人神的巫女,无坚不摧的武人,还有那个白发沉默的外科医生,都终究在百年间老去,凋零。
百年的岁月更迭,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崛起又老去,曾经的斩鬼人也成为了传说,之后更接近了神话故事,唯独莫道桑一直冷硬又强势的在与异常对抗的第一线,挥舞手中的长刀和长剑,一年又一年。
“是吗....守屋家覆灭了....莫道桑也战死了....”
守屋琉斗早已逝去,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点残留的记忆,就算如此,当接连得知这两个噩耗之后,这位神官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魏莪术很难想象他到底此刻是什么心情,得知家族覆灭,旧友战死,而自己却早已结束了人生,只不过是一份残存的记忆,曾经堪比风的强者却显得如此的落寞,无力。
“老师走的时候说自己已经没有遗憾,而且守屋家的血脉也没有彻底断绝。”
魏莪术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无力,但守屋琉斗却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像是他会说的话。”
这里的守屋琉斗毕竟不是本人,而是早已逝去的一段记忆,他的身躯已经开始逐渐的发光,消散。
尽最大可能地简短回答了魏莪术所有想问的问题,他将一本书递交给了守屋雅。
那个自称是思念体的,真正的守屋琉斗只能简单的回答了几个问题,更多的东西都留在了这本书页里,只有使用冻结界的血脉才能阅读。
魏莪术还想说点什么,但他能够看到守屋琉斗的袖口已经消散成绛紫色的魂压,他明白,彻底道别的时候到了。
守屋雅还想要说点什么,她选择顶替祖父的名字,便是因为它能给自己以力量和勇气,但此刻却要永远的道别吗?
明明好不容易才能跨越时空相见,却又要分别,幼年的她与年迈的祖父离别过一次,如今已经成长的她又要与年轻的祖父再次离别。
这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确实也有些太过残酷了。
守屋琉斗用没有实体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后者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
“乖,乖....雅,不要为了离别而哭泣,我本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这一次并非再次离别,只是难得的久别重逢。”
“你的父亲,霞羽,他做的很好,我以他为傲,但接下来的路,我和小霞羽都已经不能陪伴你继续走下去了。”
守屋琉斗默默的叹气,仰起了头,仿佛能够看穿这片境界里的光幕,看穿一切的一切,直达遥远的星空和苍穹。
“我和他,将会与所有牺牲的守屋家族人一同化作最纯粹的单位,消散于无形,但你的人生,便会与守屋家的历史一同走下去。”
“我是没有遗憾可言的,那些牺牲的神官也将自己挡在了异常与人类之间,如此便已然足够,已然足够...”
短暂的交代之后,便是彻底离别的时候。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朱红色的鸟居化作飘渺的沙尘,真正的守屋琉斗仿佛沐浴在光里燃烧,已交化作翩翩飞舞的紫色幻蝶。
然后,整个奇妙的世界开始崩塌,直到它崩塌的一瞬间,魏莪术才发现这并非某个“境界”,而是水平高到难以置信的冻结界。
“年轻人。”
他忽然叫住了魏莪术,对着他和自己重孙女挥了挥手,淡淡的笑着。
“继续走下去吧。”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魏莪术还是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一些莫名的情感,只可惜已经没有时间去回味了。
魏莪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硬,四肢都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因为他从那尽头的景色里看到了一个人。
在守屋琉斗的身旁,他的那些旧友里,一个提着紫柄长刀,英俊到有些妖异的黑发青年正漫不经心的抽着香烟。
他扭过头来,和魏莪术对上了视线,从嘴角一路笔直向上的伤疤几乎伤到了眼睛,他的眼睛泛着幽深的紫色。
魏莪术喉咙里仿佛要发出什么声音,眼睛火辣辣的疼,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切瞬间碎裂崩塌。
纷纷扬扬的半透明碎片如同雪花一样片片洒落,折射着尽头里守屋琉斗身上的紫色光辉,就像是下了一场钻石星尘的大雪。
在每一片折射的光里,魏莪术那出色的直觉和感知看到了很多不同的画面
----那是一个红色的鸟居,怒放的樱花,红白巫女服的少女戴着白狐面具,认真的教着年轻的莫道桑一首有名的俳句。拄着长刀的壮汉坐在一旁端着酒碗大口的灌酒,浑然不管自己胸腹包扎的绷带,而一身白紫色狩衣的英俊神官靠站在身后神社的木门边,乌帽轻摇,长袖随风飘荡,他的眼中仿佛有着星辰璀璨。
他们刚刚击溃了百鬼夜行
——那是他成为家主的那一天,意气风发,年少成名,英俊,年轻,强大,高天原的使者就像是层云一般围满了守屋的门前,他看着那样的天空,云和细丝一样流动着。
——那是他久违的老朋友蹲在便利店门口抽着香烟,夜晚两人一边吃着垃圾食品一边商讨着血雨腥风,平静的冰面下无数乱流激涌,剑与刀只是在鞘中震动,杀气在匣中流窜,大幕并未真正的拉起,而血色隐约的从幕布后面透露出来。
——那是一位少女,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手里拿着白狐面具,穿着木屐的脚不老实的在半空中蹬来蹬去,他们的身边有着浓茶和三色的团子,远处的鸟居被淹没在怒放的樱花中,粉色的花瓣落在彼此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