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车内和车外

现在的气氛太热情了。

齐曦站在舞台中央，望着场馆内密密麻麻的人群，连中间的过道都被人站满了，好像最近几年内，大礼堂就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过。

她的目光从中间收回来，慢慢落在最前排的一群领导和老师身上，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欣赏和友善。

甚至有几位男老师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火热。

她紧了紧手中话筒，收回目光，感受着熟悉的音乐节拍，迈动了第一个步子。

2点半开始的元宵晚会一直持续到5点结束。

齐曦如约唱了两首歌，一首歌在前面，一首歌在后面。

等到她的节目表演完后，前排的位置上瞬间空出一半，走的都是领导。

这些领导不约而同来到齐曦的休息室，又是一阵热闹和寒暄，她再一次和几位领导一一握手。

红姐也在旁边帮忙说了几句应景的客气话，然后就是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至于50万的演出费，学校这边还要走一下流程，估计2-3天到账，这点钱应该不会拖账，否则到时候网络上一曝光，音乐学院来年还要不要招人了。

先前应付记者媒体的话，什么事后会在室内开新闻媒体见面会，还真是一句‘应付’的托词。

学校这边倒是想开，但是红姐这边没答应。

出来走穴、捞金实在没有特意开记者会的必要，说出去搞不好惹人发笑。

红姐也看出来了，齐曦在音乐学院这边人气不低，大部分的学生都把她当成了励志偶像，一会等元宵晚会结束，外面搞不好又是人山人海。

还是趁着现在没结束，提前走人。

这些学校领导之所以现在齐刷刷的赶过来，基本上也猜到了齐曦这会要走。

十多分钟后，在距离元宵晚会结束前的20分钟，三人一起走出大礼堂。

门口，司机和MVP车还在。

就在几人即将登上MVP小轿车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齐曦。”

齐母一声不吭的从MVP附近走过来。

齐曦脸色瞬间变了，她尴尬的上前两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这段时间不回家。”

齐母面色复杂的扫了一眼周边的其他人，严肃道：“我找你有事情要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聊完我就走。”

齐曦主动迈开腿拉开车门，车内的司机很有眼色的出去了，红姐和豆豆则怀着八卦的心情退到一边。

她们并未见过齐母，但听说过春节期间齐曦和家里父母闹得不愉快的事。

观察到两人容貌神态上的一些相似之处，基本上已经将齐母的身份猜测出来。

齐母看了他们一眼，缓缓点了点头，也跟着钻进车内。

车门关闭，车辆早已启动，自动空调开着。

车内车外一下子成了两处空间。

齐曦和齐母分别坐在中间一排的座位上，她主动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齐母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她没说几句，齐曦的神情就变得激动起来，压低着声音吼道：“你这是打算卖女儿啊？拿女人的身体去给自己换下半辈子的富贵？”

齐母辩驳道：“46岁，离异，有个孩子，已经上高中了，基本上不用人管，再说家里有保姆，嫁过去后也不用你操心，在仕途上他还这么年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肯定还能再进一步的，刚好是管你们文化这块的。”

齐曦气愤得挥舞着手臂，讽刺道：“你要是羡慕，你干脆先和我爸离婚，然后嫁过去好了，反正你比他也大不了几岁，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你这一款呢。”

这句话就略微有些过分了。

不过，齐母今天的话也很过分。

两人这是针锋对麦芒。

齐母解释道：“你也不用拿话来怼我，我就问你一句，这天底下的父母，大多数父母有谁会害自家孩子的？我们齐家只有你一个，我们要是对你不好，你能上大学？能学钢琴？能当大学老师？”

“虽然我刚才给你说的这个选择初听之下不靠谱，但你好好想一想，你要的是什么？你想当明星，你们可以先不领证，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要不了2年你就能成为国内的一线歌手。”

“等你30多岁了，渴望家庭了，想稳定了，你还可以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事业，物质，甚至是后半辈子的安稳生活，一下齐活了，而且人家领导的相片我在网络新闻上看过，长得也不丑，还很和善，我给你张罗的这门亲事，真的很让你丢人吗？”

齐曦神色激动道：“我要什么？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十分清楚我要的是什么，物质生活不是我的全部，我要是图物质，我早几年就嫁人了，在学校时也不是没有优质男人追我。”

“我要的是找一个我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给他生一个孩子，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我连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比他大，他未来肯定会变心，你是耶稣啊？几年后的事你都能看出来？”

“那你能不能看出来，我要不了2年就能年收入过千万，到时候我可以拿出一半的钱堆在你面前，让你随便花，全国到处旅游，每年给你买50万的养老保险，这还不够消除你的担心吗？”

“究竟哪一种生活是我想要的？我难道还不清楚？我想要的就是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想要的，哪怕是金山银山，你白送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这就是我的最终决定，哪怕几年后他变了心，抛弃了我，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齐曦若是听齐母的，嫁过去后，顶多就是一个附属品。

但是可以获得相对稳定且富裕的生活。

而她之所以选择周孝愚，是因为她在周孝愚身边可以通过自己的部分努力来实现自我的追求和成功。

周孝愚帮她写歌，录制专辑，公司给她尽可能的安排宣传资源，哪怕这些宣传资源并不算多。

最后，通过她的努力，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开场成绩。

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公司、周孝愚、齐曦三方都付出过，也努力过，所以，现在的成绩里面也有齐曦的一份。

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为自己的成就自豪。

这种自我追求得到实现后的精神满足感，齐母懂吗？

和周孝愚在一起，爱情事业双丰收，和那位46岁的人在一起，只能成为附属品，哪个更好？

两人的分歧根源还是在于，她们是两代人。

时代变了。

作为父母，一方面要尽到父母的责任，利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帮子女在人生岔路口把好关，而不是尽可能的去干涉子女的私人生活。

何况，齐曦的选择本来就没错啊。

齐母见无法说服齐曦，最后只能阴沉的脸开始用手段了。

“我可以退一步，你先从周孝愚家搬出来，暂时不要和他见面，然后我会安排你和领导见一面，你们吃饭也好，聊天也好，喝咖啡也好，总之就是见一面。”

“然后中间你哪里也别去，什么也别做，就在家里一个人呆着，冷静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不管选择哪条路，我都可以随你，不管了。”

齐曦的情绪早已被挑拨起来，她大声喊道：“凭什么？”

“我不会见他，你也别张罗了，我说了，要嫁你去嫁，你和我爸离婚我绝对不会反对。”

齐母冷着脸道：“齐曦，你难道忘记了吗？他可是管文化口子的领导，只要他不高兴，甚至不需要下命令，只需要给一点暗示，他的秘书就能帮领导把事情办妥。”

“你现在的事业，以及你们公司的未来，甚至还有姓周的未来，全部会寸步难行，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自私，不能只考虑自己，这里是华夏，不是欧美，没有我，你能无忧无虑的长这么大？”

“你好好想一想，你现在所谓的事业，所谓的年收入，在权利面前只是一根毫毛，人家随便暗示一下你的人生就完蛋了一半，你如果真心喜欢姓周的，你就更应该离开他，而不是牵连他的事业。”

“你是女人，你没有事业还有家庭，他可是男人，男人没了事业还有啥？狗都不如。”

齐母不愧是以公务员的身份退休，一番言语，以退为进，连哄带吓，齐曦原本坚强的内心直接破防了。

她双手捂着脸，一言不发。

齐母冷哼一声，开门下车。

自己养大的女儿，心里怎么想她还不知道？

随便用点手段就够她喝一壶了。

齐母离开后，司机回来开车，一进门就发现后排的齐曦不对劲，原本只是捂着脸，这会已经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司机慌了神，马上退出去。

“赵总，齐姐有点不对劲，你最好过来看看。”

豆豆的八卦之魂已经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两人拉开车门，就见到齐曦的脸上早已泪流成河。

红姐和豆豆全身一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红姐眼中，齐曦可一直都是一个坚强自信的女人，什么时候哭过？

当时人生地不熟，和曾桥两个姑娘娃跑去粤省开直播，也坚持了两个多月。

人都晒黑了一圈，也没见她哭过。

红姐将身后的豆豆一把推开，柔声问道：“齐曦，究竟怎么了？”

齐曦垂着头，泪如雨下，哭着回复道：“红姐，请帮我关上车门，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红姐叹了一口气，将里面的自动空调调到最大，又将车载音乐电台打开，把声音调到中等偏小的音量。

最后将车门关好。

朝着旁边的豆豆和司机挥了挥手道：“一会我把车开回公司，你们两个出去打个车回去吧，今天提前下班。”

豆豆还想赖在这里不走，被红姐用眼神狠狠一瞪，乖乖的走了。

MVP车周围，只剩下红姐一个人。

她来到一边的花坛边坐下，掏出一根烟点燃，心中各种的猜疑。

“难道是周孝愚有外遇被发现啦？好像也不可能。”

“齐曦的父母得了癌症，马上要撒手人寰？看刚才齐母的面色，好像也不是。”

“难不成是齐曦得了重病？好像也不是。”

为什么齐曦会哭得如此伤心呢？

她认识齐曦也快半年了，从未见过齐曦如今天这般失态痛哭。

红姐吸了一口烟，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涌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礼堂门口，元宵晚会已经结束，最后是领导上台讲话环节。

这些学生可不会惯着领导，纷纷拍屁股走人。

门口这辆MVP十分眼熟，不少人当时见过齐曦就是从这辆车中出来的，既然车在这里，莫非齐曦没走？

学生们自觉的围在车辆周围，很有礼貌的并未上前。

也没有发生有谁趴在车窗外朝内看的丑事。

毕竟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而齐曦之前还是学校的老师，他们对待齐曦，最基本的尊重和礼貌还是有的。

车内，好巧不巧的是，电台中播放的正是齐曦新专辑中的《似是故人来》这首歌。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词，熟悉的声音，让齐曦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她和周孝愚在红叶山庄老房子内练舞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同居。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现在，齐曦心中真的萌生出了一丝绝望，因为她相信刚才齐母的威胁是真有可能实现的。

也就是说，她和周孝愚是真有可能被分开的。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这应景的歌词，应景的意境，直接击垮了齐曦的内心。

她双手捂着额头，将脸埋在双腿间，肆无忌惮的哭泣起来。

车窗外，还有几十名学生并没有离去，可能他们还在等待能见到齐老师的最后一面。

毕竟，等齐老师成了大明星，以后想在现实中见到就太难了。

这些学生中也有几位带着一点私心，想和齐老师合个影。

所以，这些人就边聊天边在旁边等待。

车内的人哭的稀里哗啦，车外的人浑然不觉。

车内的人满是绝望，车外的人带着希望和期盼。

一车之隔，两种决然不同的世界。

红姐抽完一根烟后，来到车辆附近，朝着周围的学生挥手道：“齐曦在里面接电话，你们先回去吧，放心，你们的齐老师今后还会回学校的，她平时没事就喜欢一个人过来在里面逛逛，来了好几次了。”

学生们不疑有他，“真的吗？”

红姐道：“这里不仅是你们的母校，也是她的母校啊，她在这里执教的时间比你们上学的时间还长，你说是不是真的？”

学生们陆陆续续被打发走了。

红姐隐约听见车内传出的一丝哭诉声。

她再次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换了个方向，在另一边的花坛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