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年似是疲惫至极,这会儿倚靠在洞口,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何洛洛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回头看他。
见他双眸紧闭,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看样子,应该带着伤者逃亡一段时间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伤者既然是南国将领,江景年应该带着他往南边去才对,为何往北,来到了大遇河边?
不过还是那句话,‘闲事少管’。
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农女,犯不着为这种事操心。
她该担心的,是宋大叔月娘他们,发现她失踪了,该多么着急。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治好伤者,赶回营地。
此刻营地里,已经乱成一团了,谁都没留意何洛洛是如何消失的。
夜晚,没有火光,再加上男子身着黑衣,功夫又高,实在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倒是有人看到她去河边了。
月娘以为何洛洛掉河里了,急得大哭。
“怎么办啊,大郎。洛丫头该不会掉河里,被水冲走了吧?”
宋高也没法确定,只能让人兵分两路,一路在岸上寻找,一路下到水里打捞。
可找了个把时辰,一无所获。
二丫三丫哭得声嘶力。
“娘,大姐真落水了吗?快把她救出来。”
“我们要大姐活,不要她死,呜呜呜。”
月娘抱着二丫三丫,也是哭到晕厥。
宋老太和宋青青,边安慰,边陪着抹眼泪,怎么都不肯相信,洛丫头会遇到这样的意外。
可洛丫头做事最是小心谨慎,不可能到处乱跑,这番人找不到,不是掉水里了是去哪了?
何家人也认定何洛洛已经淹死了,心里那个解气啊。
“那贱丫头,可算是死了。”
“可惜了那身医术,真是个没有福气的。”
“你们说,她那止血药粉还有没有了?或者,有没有留下药方什么的?”秀珍好奇地问。
何老太一听这话,眼底浮起一抹贪婪之色。
这会儿队伍乱糟糟的,也没人管他们,若何洛洛真留了配方,把它拿到手,不是发大财了?
若没留配方,药粉总有吧?搜两瓶药粉出来,也能赚上一笔。
说干就干,何老太趁乱摸到了何洛洛牛车面前,拖起她的包袱躲在牛车底下,翻找了起来。
可包袱里就是几件旧衣裳,其它什么都没有。
何老太暗骂了一句。
“这贱丫头,倒狡猾,知道把药粉配方带在身上,这厢全跟着她沉水里了,可惜了。”
说着就要钻出牛车,手刚撑在地面,就被人狠狠踩住,痛得她龇牙咧嘴,还不敢出声。
踩她的是李老太。
李老太发现她在这里鬼鬼祟祟,特意过来,死死踩住她的手背,还使劲碾了几下。
“唉哟喂。”何老太痛得实在受不了了,从牛车底下滚了出来。
李老太故意乍呼起来。
“呀?你个不要脸老虔婆,跑这儿偷东西来了?”
“你说我偷东西,那你来这里也是偷东西的?死老虔婆,休要冤枉我。”
何老太说完,捧着被踩肿的手,忙不迭地跑了。
李老太算出了口恶气,舒心地笑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
何洛洛下落不明,大家伙儿也不知如何是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张青山说,“我们得找艘船,继续打捞。”
宋高点头,“一会儿渡轮来了,就租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洛丫头葬身河底。”
许多村民却不同意了。
“我们不能耽搁过河。”
“万一追兵来了,就死定了。”
“先过河,等到了河对岸再说。”
赵氏见说这些话的,都是苦家村的人,生气道,“洛丫头可救了大家的命,如今她生死不明,怎么可以抛下她过江?”
这些村民却纷纷抗议了起来。
“她何时救过我们的命了?”
“那口井,可是京城那位贵公子挖出来的。”
“这么点恩情,难不成要我们拿命赔她吗?”
赵氏气得面红耳赤。
三十大箱食物,六百多袋干粮。
那可不是普通干粮啊,每一袋都跟砖头一样重,至少一两千斤。
若不是这些粮食,他们早饿死了。
如今洛丫头落生死未卜,这些人却只顾着自己逃命,真真是令她心寒。
偏偏还没法把这些实情说出来,只能暗暗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将来这些人碰到困难,再也不要帮他们了。
宋高和张青山也是没有办法,商量过后询问。
“有哪些想要马上过河的?都站出来吧。”
苦家村的村民出来了大半。
“好。”张青山扫视着他们,“你们既然想马上过河,那就先过河吧,不过往后,大家也就各走各的,分道扬镳了。”
这些村民们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过了江,就到贺州了,就算没有队伍,也安全了。
而此时,渡轮打河对岸撑过来了。
许是闹瘟疫的消息,尚未传到这里,他们这批人,应该是第一批抵达这个码头的。
看到渡轮来了,那些急着过河的村民,迫不及待地挑起行李,等在了岸边。
宋高同张青山道,“等他们过了江,再跟船老板租船,打捞洛丫头吧。”
张青山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然而那艘船,却并没有靠岸,而是停在河中间,向岸上大声喊话。
“想要过江的,大人五钱银子一位,小孩二钱,把银子备好,排队上船。”
这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收这么贵,一家人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他们哪里拿得出来。
先前丢了粮食,银子全花光了。
有人气愤道:“以前渡江,大人一文钱,小孩免费,如今居然要这么多?这不是明抢吗?”
船老大哼道,“爱坐不坐,我可不求你们。”
有人无奈还价,“要不船老大,你就发发善心,不管大人小孩,一钱银子一位,行不行?”
“不行。”船老大态度坚决,他原本就是等着宰这批难民的,大声道,“你们没有银子,牛车米粮总有吧?没有牛车米粮,妻子儿女总有吗?我都可以给你们算银子。”
宋高听了这话,怒火中烧。
“这丧天良的船夫,是要逼着大家卖妻卖女吗?太可恨了。”
说着握紧了弓,低声对张青山说,“要不,把他的船劫了……”
“要劫船,也等会儿。”张青山阴沉着面孔,“我倒想看看苦家村这些人,有多少人为了活命,会卖妻卖儿卖女。”
宋高会意,放下了弓。
及早认清这些人的真面目也好。
那些老婆儿女都能卖的畜生,将来有多远离他们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