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是判决书一样,让宋瑶竹崩溃。她顾不得眼下狼狈的形象,立刻起身。
“谢离危,你明知道我会铸成大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谢离危冷冷问道,“你是我的什么人,我要管你?我不做这件事不代表我不想做。”
宋瑶竹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为了守护住她的信仰,谢离危早就颠覆宇文无极的统治了。
她无比庆幸自己有他这样的弟弟,若不是他,自己一定做出了让自己悔恨一辈子的事情。
宋瑶竹踮起脚尖拥住他,“谢谢。”
这个拥抱短暂又仓促,“王爷一定知道太妃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借我一匹马,我会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
谢离危哼了一声,颇有种要看她怎么收场的意思。
“秦羽,给王妃备马。”
门外的秦羽“哎”了一声,房门就被打开。宋瑶竹将钗环都卸了,一边走一边用一根发带束发。
头发绑好就快跑出去,很快不见了人影。
秦嬷嬷张了张嘴巴,看着自家王爷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早就准备好了,宋瑶竹得到了方向,打马而去。
留在厢房里的谢离危静坐了许久,脑子里思绪纷纷。然后拿起笔将脑中的思绪一点点写下来。
阿离......
除了阿姐,连谢律都不会这样叫他。
她真的是秋姑姑的侄女吗?
谢离危的头很痛,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此刻变得脆弱,却又不得不强撑起精神。门外的秦羽敲了敲房门,道:“王爷,已经依您的吩咐,将王妃和您吵架后出走的消息放出去了。”
谢离危垂着头看着纸上的字,然后将纸张都投进炭盆里。
“回府。”
等谢离危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地盘上,秦羽终于问出了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
“王爷,您不是早就让人将太妃的信给拦了下来吗?怎么还让王妃去追......天都黑了,晚上城门一关,王妃就回不来了。您让王妃怎么办啊?”
谢离危累了一日,回到书房瘫坐在圈椅里。
“让她长长记性。”
只有吃了教训,她才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不然,她还会再触红线。不能让她再这样不顾后果地做事。
“房桡的人跟上去了吗?”
秦羽想,那能不跟吗?都和您干架了,您都护着。要是人真的出事了,还不是他们做下属的倒霉?
“您放心,王妃那么聪明的人,跑出几十公里看不到人肯定就明白您已经将信拦下来了。”
宋瑶竹没想到。
因为她能感受到谢离危平静外表下的疯狂,他巴不得宇文无极能死掉,无论死在谁的手里。他没有出手颠覆这个国家,不是他不能,而是他在克制自己。
眼下有人做了他一直想做的时候,他冷眼旁观,就算真的起了战火,他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只会觉得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冷风呼呼拍打在宋瑶竹的脸上,哪怕戴着幂笠,她也觉得脸还疼,就像一个个耳刮子一样,打得她逐渐清醒过来。
她太极端太激进了,她想着要杀了宇文无极,却忽略了旁的无辜的人。若是燕王真的起兵造反,她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是谢离危在关键时候拉了她一把,让她捡回了初心。她是该好好反思,好好反省!
冷风灌进她的衣服里,手指冻得发红,她的视线一直朝前,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拦下那个信使!
绝对,绝对不能铸成大错!
天黑城门都关了,秦嬷嬷在屋子里唉声叹气。
“王爷,这城门都关了,王妃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谢离危手捧着书,淡淡道:“那挺好的,本王又能娶新王妃了。”
“......”
秦嬷嬷派了人在城门口守着,马车炭盆全都准备地妥妥当当。只要宋瑶竹出现,就让她舒舒服服地回府。
可惜盯着的人在城门口守了一夜都没出现。
“王爷,宫里来了口谕,让您今日进宫。”
谢离危料到了宇文无极今日会召见他,昨日他在大昭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了方同的儿子,那厮必然要去他面前告状。
“宋三回来没有?”
秦羽挠了挠后脑勺,“还没呢。”
谢离危微微蹙眉,按理说宋瑶竹不可能那么蠢才是。
谢离危不用上早朝,也不急着出门。才用早饭,宋瑶竹披着斗篷,面无血色地被彩金扶了进来。
她纵马跑了半宿,都驶出京城百里地,被暗卫追上告知信使早被谢离危处理了,她才回程。
一夜未眠,她形容憔悴,全身发冷,怀里抱着汤婆子都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脚的冷。
秦嬷嬷大吃一惊,忙让人去准备热水给她沐浴。
“王爷,我们谈谈。”
谢离危搁下筷子,抬手,屋内的人都退了下去。
“我错了。”宋瑶竹干脆利落地认错,她居高位太久,久到快要看不到民间。“多谢王爷让我清醒过来,日后我所有的行动都会和王爷商量。”
谢离危冷言:“你吃本王的,用本王的,住本王的。做事前还不禀告,是想让本王做冤大头吗?”
宋瑶竹腮帮子一紧,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又泄了。
他说的对!
“王爷,我们的目标一致吗?”
“不然你当本王这些年就是吃干饭吗?”
宋瑶竹心神一荡,旋即笑了。
他被自己教得很好。她从不怀疑谢离危对自己的感情,她的死一定让他很痛苦。这些年来,他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在知道太妃的信送出的那刻,他为了天下万民,暂时将自己的仇恨放在了身后,他没有纵容自己心里的那头凶兽。
宋瑶竹的眼泪忍不住才眼眶涌出,她长开双臂,哽咽道:“王爷,能抱抱妾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