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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鬼宅历险记

脚下道路传来的感触异常真实，穿过轻纱帷幔与诸多粉黛花草所带来的皮肤反馈，也与记忆中的没有任何分别。

就跟一个真正的世那样。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抱着最高的警惕心理，郑吒每一步都走的很是谨慎，生怕哪里跳出怪物来个突然袭击。

远处大堂内飘散出欢饮的动静，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普通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或许在此时，他们真正做到了无论贫富贵贱、高胖矮丑。每个人怀里都拥抱着巧笑嫣然的美人，任其肆意轻薄动手动脚。

这种场面，哪个男人来了都得行上个注目礼。

“相中哪个了？我帮你精神控制出来，保证不向萝莉打小报告。”没好气的在郑吒肩膀上拍了一下，詹岚对于不远处的淫靡场面颇为不齿。反正能够被勾引到荒郊野外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死不足惜，她才懒得去救。

不正好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有些讪讪的摸了下鼻子，郑吒趁机将口水咽回肚子里。一路上摸过来没有遇到丝毫危险，确实让他心神有了少许飘忽。

稍微点了一下对方后，詹岚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抬手指了个方向：“进入到这个庄园内部之后，我的精神力扫描就稍微恢复了部分。男女主角们正在湖中的亭子里面亲亲我我呢，赶紧过去吧。”

“好。”

清风吹拂着水面，与咫尺间的被翻红浪相应。

自郭北镇中逃出的宁采臣，显然还是没达到坐怀不乱的圣人境界。在对方真情实意的追求下，很快便陷入了温柔乡中，彻底忘了自己是来收账的。

一番云雨之后，被拦在怀中的佳人忽然出声道：“公子，眼下已过好些时日，城中那场风波应该也平息了下来，你应该回去了。”

“这……”即便处于刚发泄过后的清明状态，宁采臣也做不出提上裤子就走的行径。有着良好情操的他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小倩姑娘，你随我一起走吧。这般地方……”

又不是真正的眼瞎耳聋，宁采臣哪里还看不出整个庄子光鲜亮丽下的恶臭。虽然没有得到求证，但他早已认定这里是用来专门讨好权贵、售卖良家皮肉的风月之地。

虽然没办法为众多女子伸张正义，但起码要对聂小倩这位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佳人伸出援手，将对方给救出魔窟。

“若是不嫌弃我是个穷苦书生，在下愿意迎娶小倩姑娘为妻。”双臂微微用力，宁采臣紧抱着对方说出心意。

“公子……”

双眼风情流转，聂小倩脸上顿时浮起了浓郁哀愁。

某些真相，越发的难以说出口。

然而正在纠结的时候，本不应该出现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宁采臣，你这些年读书读傻了不成？连对方到底是什么都看不出。”终于瞅到机会，詹岚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带着郑吒从藏身处走进屋内。

当初在看电影的时候，她就对里面话永远不说完，就那样婆婆妈妈拖延的情节厌烦透了。身为一个同行，她自然知道那不过是某种创作技巧，用来推动剧情矛盾而已。但放在现实中遇上，还真是让人火大。

无视角色扮演玩上瘾的聂小倩惊呼声中躲到男主背后这一举动，詹岚直截了当的对宁采臣揭开了谜底：“想要让对方跟你走，直接把她骨灰挖出来就行。”

“什么？”原本就因为生人闯入而有些措手不及的宁采臣，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双眼望向了身后佳人，想要从她那里得到解释。

可惜，只看到了对方颔首在那默然无语。

“小倩……”

“宁公子，天亮之时，你就离去吧。”

“不！”

本想扑上前去揽住对方，可宁采臣恍惚间却抓了个空，唯有一方手帕落在地面上随风翻滚。

没想到对方脸皮薄到这种程度，竟因为老底被揭穿而玩起了失踪。本来还打算从聂小倩嘴里面套上一些情报的詹岚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子，朝着空荡荡的房顶高声喊道：“聂小倩，还想不想跟你的宁公子在一起？赶紧回来把自己的尸骨埋在哪儿说出来。”

话音刚落，一具身披白色凌纱的身影便倏地从虚空中浮现，拉着宁采臣便往外跑。

“你们把姥姥给惊醒了！”

精美华丽的屋檐楼宇迅速褪去色彩，伴随着轰隆隆的震动声，整个庄园变得异常残破、腐朽。

“水下有东西在爬！”跃至窗前的郑吒看着急速下降的水位惊呼起来，那几乎铺满了整个湖的根须开始如蚯蚓般扭动，并且似乎对观察者的视线有所感应，缓缓朝着水榭堆积起来。

黏糊湿滑，虬结挤压。

强烈的密集恐惧症反应让郑吒寒毛竖起，某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掉入了某个怪物的胃袋里面，化作即将被消化掉的食物。

“快跑！”

体内两股能量迅速开启融合，在强大力量加持下，郑吒一脚蹬碎栏杆，反身便将詹岚夹在腋下急奔而去。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足有常人腰部那般粗细的根须照着前方就是一砸。若不减速，他们俩人必然会被砸成肉糜。

热能战斧反手撩起，以热锻方式加工而成的刃部锋锐而又携带高温。直接将拦路之物给齐根削断，散发出轻微的焦糊味道。

可是这一击下去成果甚微——敌人在感知到受了伤害后，满池的鬼玩意顿时如应激反应般开始沸腾，疯狂的朝着郑吒涌来。

“你先走。”臂膀鼓胀成团，郑吒朝着詹岚说了一声后，便将对方像是炮弹似的给丢了出去，使其越过那些根须触枝直接降落在岸边：“接下来就是……”

慑于树妖姥姥威势，聂小倩根本不敢运用法术保护自己情郎。犹如个普通女子般拉着对方东躲西藏，若不是郑吒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恐怕早就被根须绑成了粽子。

“采臣！小心……”

“没时间磨蹭了，跟我走。”

抓住宁采臣肩膀，郑吒对于老爷们自然没那么多顾忌，运转调和术将经脉中的内力大部分转化为血族能量后，身躯瞬间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以血焰开路劈散了那些根须所组成的拦网。

霰弹枪的爆鸣接连不停，回到岸上的詹岚并没有因此得到安全，在她刚起身没多久，便发现庄园中栽种的诸多树木竟然活了过来。并且仗着它们特殊的身体构造，根本不怕纯粹的动能武器攻击，在被轰出大量木质纤维的同时，迅速构成了包围圈。

“给我滚开啊！”詹岚大喊着朝树人扔出背包中的燃烧瓶。

伴随着容器破裂的脆响，一道火线瞬间在前排那些树人身上升起。那些本来在枪械攻击下毫无反应的目标，顿时开始了反剧烈挣扎，别说继续向前围攻，甚至有好几个竟然失去方向的乱跑，将烈焰给沾染到了其他树人身上。

火焰，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着极为显著的杀伤力。在知晓来到了倩女幽魂这个世界后，考虑到姥姥本体是棵树妖，极大概率有着弱火的缺点后，甄晓便为离队的俩人准备了许多针对性道具。如今不出意料的派上了用场，也不知应该是哭还是笑。

血焰覆盖之下，虽然已经努力的在进行控制，可那炙热温度仍旧让郑吒的衣服逐渐焚毁，皮肤表层被烫的有些红肿瘙痒。就更别说完全就是个普通人的宁采臣了，他的衣着毛发在第一时间就成了焦炭，冲锋到半途中，皮肤就开始出现了焦黑。

“救……救命……”

“喂，宁采臣，你还好吗？”眼见着对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郑吒当即也不顾的心疼奖励点，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张三清道符朝贴了过去。

让郑吒停下催动血焰根本不可能，他俩已经深入到了根须深处，若是没有这个技能护身，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几秒钟内就会被抓住。

现在这种情况下，唯有靠着爆发力突围出去了。

双眼化作茫然，郑吒以更为精细的操控能力调和着体内能量。

‘不够，不够！我的身体还远未到达极限，内力与血能的接触可以……可以更加激烈一点！就像是……爆炸！’

胸膛中的心脏猛然颤动起来，在磅礴力量的涌动下体积猛然增加了好几倍。

能量以极高的速度在流动，甚至在还未逸出体表的时候便化作血焰升腾，郑吒在顷刻间化成了赤色火球，如流星般向前冲撞而去。手中利斧根本不需要做出挥砍动作，任何撞击在其上的物体都变得无比脆弱，被撞成看不出形状的碎片

眨眼间跨过百米距离，郑吒将处在三清道符治疗中的宁采臣朝詹岚扔了过去：“我去开路，你跟上。”

话音刚落，杀入树人中间的郑吒如虎入羊群，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从未如此肆意挥洒过自身力量，全力运转金刚不坏神功的他，凭借强大身体素质承受住了两股能量冲突所产生的压力，虽然……抬手抹去从鼻腔中溢出的血液，郑吒反手便将一张治疗符贴在胸膛之上。

哪怕安全阈值不足百秒，但也足够从庄园中杀出去了！

“嗬！哈！”

借助大声呼喊来释放胸膛中愈发躁动的压力，郑吒强行开辟出了一条烈焰之路。

“詹岚，跟上！”

“你这家伙……”

扛起浑身乌漆嘛黑的宁采臣，詹岚避开那些仍旧在燃烧着的残骸，快步沿着对方杀出来的血路向前跑去。

然而，地面上的震动更加剧烈起来。宽达好几米的沟壑此起彼伏，完全切断了所有行动路线。身体素质与常人差不了多少的詹岚带着拖累根本就无法越过阻碍，只能干看着近在咫尺的庄园围墙干瞪眼。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毁我洞府！”

分不清男女老幼，完全由好几种声音叠加嵌合的叱责从地下发出，紧接着便是澎湃水流从那些沟壑深处涌现，迅速将庄园内的血焰浇灭。

树妖姥姥本尊终于赶了过来。

万千枝条自土壤中拔高、汇成青绿之山，以远超根须的灵动快捷阻拦在郑吒面前。

斧刃相交，刚与对方接触的郑吒猛然发现不对，这些枝条竟异常坚韧，根本无法削断！甚至于原本还威势非凡的血焰也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几番纠缠之下，丧失掉机动速度的他涌现出强烈危机感。

绚丽花苞从枝条中抽蕊绽放，喷洒出大蓬粉色烟雾。

这些东西已经完全脱离了物质的范畴，即便有着猛烈火焰阻挡，腥臭味道仍旧传入了口鼻里面。

‘居然用毒！’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郑吒便感觉身体开始发软、无力，连体内能量运转都受到了干扰。内与与血族能量的碰撞比例瞬间失去控制，猛然撕开了血管经脉，强行将他从爆发状态给打回了原形。

喷出大口鲜血，郑吒咚的一声砸塌了屋檐。

“郑吒！”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埋入废墟，詹岚顿时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喊起来。虽然有心帮忙，但吃过异形女帝一回亏的她，根本不敢对强过自己太多的敌人使用精神控制。

一击得手的树妖姥姥并未多费口舌，荆棘之躯根本没有为对手留出任何喘息之机会，扑到郑吒所在的那片废墟便是抽打切割，同时控制着地面裂开一道深邃沟壑，看那架势，似是打算将其拖到地下深处来个绝杀。

“住手啊……我让你住手！”

詹岚的双眸瞬间化作幽蓝，此刻的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只想要为队友争取到那么一点生还希望。与敌人意识稍作碰撞，瞬间就分辨出了俩人的强弱，如同一个幼儿想要驾驭住狂奔的马车，即便有着心理准备，她仍旧被对方浩瀚如海的精神体量所反噬。

全力对抗的结果根本毫无悬念，僵持了不到两秒钟后，詹岚就被树妖姥姥的思维浪潮所裹挟，沉沦于对方识海内。

从现实中看去，便是那团荆棘抽筋般的呆滞一下，而后开始疯狂扭动、翻滚。相对的，詹岚则双眸光辉不在，无声无息瘫倒在地。

“宁公子！”眼见三人马上就要成为姥姥树下亡魂，聂小倩再也忍不住现出身形，托起詹岚与宁采臣便朝着庄园外飞去。这般举动，完全就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造反，不管能否助他们逃出生天，聂小倩怕是怎么都逃不过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伤势恢复到七七八八的宁采臣睁开双眼，看着对方泪眼婆娑的样子，当下咬紧了牙关：“小倩……看来我答应你的事情没办法做到了。”

对此微微摇头不置可否，聂小倩努力催动着术法。

“贱婢！竟敢吃里扒外。”

狂风突兀而起，裹挟着空中几人衣诀猎猎作响，无法向前一步。愤怒之中的姥姥倏地从地下窜出一根硕大舌头，直接将三人如苍蝇般黏在了上面，而后运足了力量朝地面拍打而去。

“我要让你们魂飞魄散散散！！！”

……

要死了吗。

是了，我被自己这点力量冲昏了头……我……连累了同伴……

……抱歉，我不该这么冲动……

万千荆棘尖刺撕扯之间，郑吒满怀悔恨，相比起肉体上的伤害，那来自于心灵上的拷问更是让他痛楚。

‘……我错了，但……绝对不可以被失败打倒！力量！需要更强的力量！只有那样才能……才能补偿……’

既然身体被毒影响而无法做出精细操作，那么便舍弃先前的操作。哪怕身体会崩溃，但只要死在敌人之前，便是胜利！

限制身体潜力的某道枷锁瞬间打破，身体被磅礴力量强化到坚不可摧，体格膨胀了一半且透出丝丝金色的郑吒握住手中战斧，于绝望的边缘发出了怒吼：

“一切都毁灭吧！！！”

闷雷爆响于天际，树妖姥姥所化的那座青绿之山如菊蕊般炸开，暴露出其中心处那团妖冶又危险的血焰。表层皮肤皲裂破碎把郑吒变成了一件布满伤痕的瓷器，似乎在下一秒便会碎裂成无数块。

但，那只是下一秒的事。

‘五……’

热熔战斧凭借极高速度如割草一般将枝条扯断，郑吒如瞬移般突入到了困住詹岚三人的巨舌面前。

似乎才意识到敌人方位，树妖姥姥刚想缩回那部分身体，却在半路上便失去了感知。

‘三！’

默数倒计时，筋骨即将溃散的郑吒拖拽着两人一鬼逃向远方。

第五十四章泼黑狗血是秘仪法术吗？

官道之上，近两百名军卒正在夜色中行进。

虽然把剿杀树妖姥姥的时间在晚上有些不妥，但兵家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甄晓为了把握住这群兵马高昂的士气，在完成郭北镇那条支线后便以金钱开路，裹挟着所有人前来此地。

“郑吒他们两个还是没有消息吗？”骑在骏马之上，甄晓视线投向北方，先前灵觉上出现的某种奇妙反馈让她颇为在意。

作为身负大气运者，哪怕没有所谓的正面者、反面者暗地里‘保护’，郑吒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顶多也就是身负重伤，半死不活。说不得还会因祸得福，来个临阵突破？

“探测器受到了某种奇怪干扰……很奇妙，与鬼怪自身所产生的‘鬼打墙’完全不同。”一旁的楚轩言语给人感觉，好像俩人安危还不如这个发现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现在可不是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啊。

甄晓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为了顾忌自己在剧情人物面前的形象，她早就忍不住吐槽了。

现如今还没有跟团队产生多少认同感的楚轩，显然不怎么在乎自己未来伙伴的安全状态。不过，原时间线中的他，好像也是每次都把郑·工具人·吒给折腾的要死活要？

这就是所谓的CP吗？

一道身影从队伍前方飞快闪动，片刻后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前面不远处就是追踪信号传来的坐标点了。”从杀手无缝切换到团队斥候，赵樱空做起来颇为游刃有余。不过遗憾的就是，她那张可爱脸蛋上仍然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但情况有些不对劲……我并没有发现电影主角。附近破庙里只有一个普通剑客，但从活动痕迹上来看，这两天有其他人存在，应该是郑吒和詹岚他们俩。”

没有愚蠢的去问是不是信号器被发现、顺水推舟拿来做了误导——在探知到兰若寺真正位置后，它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为，甄晓有九成把握可以断定树妖姥姥受于本体限制，无法进行移动。

虽然有赌的成分，但甄晓可比某人靠谱多了：“你觉得呢，楚轩。”

“答案很简单，郑吒他们进入了某个阵法里面……作为一个妖怪的巢穴，怎么可能忽略掉防御设施的布置？无论是东方法阵亦或西方的结界，都能够起到这种效果，将真正的洞府隐藏起来并提供相当的防御力。”推了下眼镜，楚轩虽然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但仍旧能够让人看出其潜台词：凡人的智慧，这种问题还要去花时间思考吗？

‘好吧，是我自取其辱了。’

十分善于读懂空气的甄晓当即偏过脑袋，只要某句话没说出来，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这种浅薄问题她怎么会猜不到？问出来，不过是想让对方更好的参与团队交流罢了。

‘呸，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你个禁欲系冷脸腹黑男被同人作者安排去跟郑吒搞基。’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某些微妙信息，作为团队参谋的楚轩扫了一眼四周，给出了颇为详尽的分析内容：“虽然听起来有些高深莫测，但基于物质的一切事物都并非孤立于系统存在……通俗点讲就是，存在阵眼、灵基、魔法回路之类的东西……树妖姥姥按照设定虽然有着千年法力，但其强度也绝对不会超出我们轮回者太多，否则便失去了所谓的‘试炼’价值……我们的势之所在便是身为人类，占据了正道大义，是为人和。而敌人那一方则占据了地利、与天时……不过‘势’这种身外之物，过于依赖很容易造成严重后果。”

“所谓的时事境迁？”甄晓突然间想到了一个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掏出一颗鲜红苹果嚼起来，被打断话的楚轩瞬间没了科普兴致，直接给出最终的解决方案：“知道什么叫做伐山破庙吧……那就好办了，指挥你聚拢起来的兵卒们，不管采用什么方式，先把坐标点附近的荒山给清理掉。”

伐山破庙，这个典故出自东汉道教天师张道陵。是为了匡扶天下正道而征讨各地的妖魔鬼怪，破除其庙宇祭祀、断绝传承。如果延伸开来讲，便是以天下万灵之首的人道威势对邪魔们进行灭杀！

其重在意而非形。

点点星火汇聚成线，在轮回者提供的高效燃料支持下，百余名将士们点燃了这处荒山野岭。顷刻间，焰头染红了半个天空，不仅撕开了厚实夜幕，更是把入夜以来就萦绕在身周的阴冷感给驱逐殆尽。由于深度研习过女巫阿彻所赠的黑魔法手札，甄晓感受则更加深刻，她甚至从今天夜里的这次行动中，嗅到了某些‘仪式’的味道。

或许，能够对此加以利用。

甄晓抬手拨弄着那些无形之物，按某种规律调动、加工着它们：“维此今日，聚众共祭，秉持正道，肃妖魔以靖世……乖离人道，毒害甚深……今以此心告于天地，誓行灭鬼之举……愿天地神灵庇佑，复归人道，安民心。”

倾听着对方轻声呢喃的祭文，楚轩敏锐感知到了某种细微变化，迅速掏出圆框眼镜抬头仰望。

缕缕清气于虚空中流出，在天际中往复流转。那路线虽然看起来纷乱无章，但却具有着某些奇特韵律……风，悄然将浓密云层推移开来，在越发澄净的空气中，星光熠熠生辉。

并未发现丝毫能量波动，但某些变化却真切存在着。

随同将士们一同行动的轮回者们在充裕后勤保障下，丝毫不顾忌手中炸弹的快速消耗，不仅将所有断壁残垣、茅屋土楼给掀飞到天上，甚至连看起来不怎么顺眼的奇山异石也给爆破成一地残骸。

所有人精神都出现了少许亢奋感，陷入一种微弱的破坏、毁灭情绪中。这是源自于人类祖先们生存进化过程中的残留：热衷于改造自然、让环境更加适合自己。

行路难，则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路。食不暖，则掠夺万物以供养。

山不来就我？

山必须来就我！

无根之雨陡然而生，却根本没办法扑灭漫天山火。

随着一阵男女莫辨的不甘怒吼，某座山头骤然出现在不远处。

“诸位，妖魔的法术已经被破了！随我一同荡平它们！”在剧情人物们的震惊目光中，甄晓以圣光铸出直径为磨盘大小的球体，看上去宛若一轮新日。并操纵着它飞到树妖姥姥所在山头之上，净化之光霎时间便照亮了几公里的范围。

照亮了那几乎是尸骨铸就的兰若寺。

在神圣光辉照耀下，整个山都在沸腾，浓郁阴煞之气汇聚成乌云想要将日轮熄灭。然而从属性上被极端克制的情况下，根本就像是飞蛾扑火般毫无作用，在百十米开外就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僵持了片刻，眼见事不可为，树妖姥姥当即唤醒了控制范围内的所有傀儡树人……以及百只凶煞厉鬼。

霎时间，大军如黑色浪潮从山上倾泻而下，直奔甄晓他们的方向而来。

“霸枉！”

“已经准备好了！”

狼嚎声中，霸枉取出了好几辆满装107式火箭炮，稍作瞄准后，便接连将其倾泻到对方阵地之中——早就对营团级别作战有着充足预案的中洲队，用大量奖励点兑换了相关武器装备。

热武器永远是破坏力的代名词，几十枚高爆弹以步进方式直接把树人们给从头到尾犁成了碎片！

将所有人队员都拉入灵魂连接内，持续为法术灌注圣光之力的甄晓朝着赵樱空喊了一句：“樱空，去兰若寺那边找到郑吒詹岚他们。”

同时，将自己那柄已经被淘汰掉的离子手枪丢给了她。

无声的接过那份好意，赵樱空点了点头便消失在所有人视线内。

而另一边，早就换好无限弹药版重型磁轨枪的霸枉则在夜色中拉出连绵不绝的淡蓝色离子体轨迹，为身后那些手持轻型步枪的新人菜鸟们引导着攻击目标。

恐怖片中没有谁可以坐享成功。

现阶段被所有队员默认行使领导者权利的甄晓自然有其带队方针，哪怕体质最为孱弱的铭煙薇都被全副武装起来，握着一张从剧情人物手中讨来的长弓等待作战。

“列阵！”

有了轮回者所争取的大量缓冲时间，赵三指挥着所有兵卒组成了严密阵型，并将那些能够对鬼怪造成伤害的符篆激发，为所有人附上道法加持。

战争永远要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近乎没有弱点存在的树人除非被打成碎片，在时间推移下总能够将战线推进到它们所期望的距离。

枯枝利爪如攻城锤一样敲打在士兵举起的盾牌之上，泛起剧烈的摇晃。虽然在下一刻便会被后方伸出的长矛刺穿、掀倒，但如此连绵不绝的攻势下，终归还是能够抓住破绽突入阵中。

惨叫声接连响起，即便有着众多的法术保护，许多士兵仍旧被树人们击破了防御，利用长满了尖刺的枝丫切开手臂、胸膛，洒下大滩鲜血。

无论是质还是量，两方面都没有占到什么优势。

发现己方需要好几个人配合着才能抵御一个敌人的甄晓顿时皱起眉头，默默将天际那颗‘太阳’往回拉了拉，把更多的净化之力施加给阵线最前方这批敌人。

论消耗，她还真不怕那头树妖。

将圣光输出功率提升到五成，缥缈歌声已经隐约可闻。

开启二阶基因锁方才勉强掌控住体内能量的甄晓，在第一时间加大净化之力强度的同时，也为那些伤员们注入了圣光之力来修复伤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那些骇人伤口便结痂愈合。

已经可以算作圣光生物的甄晓，体内能量具体有多少？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也颇为疑惑。自从那次将圣光之心深度开发后，身体就好像自动联通了某个无穷无尽的圣光海洋。即便短时间内把体内储存的部分消耗干净，也能一天之内被填满。

诡异到甄晓自己都有些不太敢极限使用力量，因为，她信奉着等价交换这一原则。凡是所有看似天上掉馅饼的收获，都必然在未来支付代价。

那么圣光呢？

根据穿越之前混迹于论坛的见闻，诸多读者们为‘主神’归纳了许多可以算作共识的潜规则。其中便有能量从何而来这一永恒争论……深究起来，万界通行的强化路线其实并没有多少，在没有涉及到能够逆转多元宇宙熵增的心灵之光前，基本都是主神在为各个轮回者供能。

这也是主神为什么视四阶以下为蝼蚁，并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轮回者强化属性剥夺的原因所在……那些支线剧情和奖励点不过是力量的租金罢了。

主神并不慷慨

但圣光是慷慨的！

联想到某些血统强化时经常会出现的‘移除副作用、缺陷’那项不怎么引人注意的细节。甄晓意识到自己似乎窥见了主神的部分小秘密。

‘自己所走的这条强化路线，需要面对本源力量的渴求嘛。’

光，自然是渴求着释放、散播。

甄晓意识到，她哪怕从现在起不再兑换进阶的强化，体内的圣光之力也必将会逐渐增强。直到无法掌控的那天，化作圣光本身。

好在，现在发现的时机不算晚。

而且在主神空间这个鬼地方不怕力量有副作用，就怕力量不够强。

所谓怕死不当轮回者，车到山前必有路！

自从变成女性之后就不怎么出现过的莽字重新进入甄晓脑海。心思转动间，本就是体内圣光一部分的那颗光球开始剧烈转化，散发出强烈光与热，如金乌坠地般直接砸入了半山腰中。那山，如活物一样颤颤巍巍，从破口处流出大量汁液。

凝神聚气，将圣光大量消耗所带来的虚弱感压下，甄晓举起手掌对准了敌人战线靠后的方向。

“黎明之光！”

绚烂流彩于夜空绽放，浩荡奔涌的样子宛若一条光之河流。甄晓挥动有些沉重的手臂，让法术直接从树人与鬼怪的队伍中横扫而过。仅此一击，便把那些爪牙伥鬼们消灭了三成有余。

更是直接在交战双方之间轰出一条宽逾百米的空地，把对方的进攻势头给生生打断打断，让同伴们能够借此调整阵型。

“甄小姐，这边可能需要你亲自过来一趟，郑吒他的状况……有些棘手。”前去寻找‘失踪人员’的赵樱空忽然发起了通话，语气中少见的带上了些许焦急。

两拨强势爆发后，身子有些发软的甄晓推开了第一时间上前搀扶的阿龙，神情颇为不解：“发生了什么事？这点距离都不能坚持吗？”

“这……”

虽说从直线距离上看，兰若寺与甄晓他们不过两三百米远，可从未遇见过如此情况的赵樱空真没办法保证能让郑吒活着回到阵地。

好在此刻身处兰若寺中的不光她自己一人。

控制住三头恶鬼让它们与同类相互厮杀，双眼布满了血丝的詹岚接过联络器便将事情经过几句话概括了下来：“就这样，郑吒突然临阵爆发，带着我和宁采臣他们两个冲出了姥姥的追击。”

“竟然开启了二阶基因锁，还有那个啊……”

通讯器另一端，甄晓颇为感慨的望向了远处那座破庙。

对于郑吒的潜力，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虽说看过答案后采用照箭画靶的方式为对方规划出更为合适的强化路线，本就打算让郑吒少走许多弯路。但能够这么早就把‘毁灭’给开发出，来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可惜如此蛮干所带来的后果也同样严重，身体素质远未达标的他恐怕已经陷入了崩溃边缘，能够捡回来一条命，八成还是托了主角的庞大气运。

‘话说回来，自己是不是也属于对方气运的一部分？有个大奶能让他随意作死，想来成长速度会远超原时间线。唔，或许再调教调教……有希望能看到正吒揍负吒？’

摇摇脑袋将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甩出去，甄晓看着不知为何一直挨打并未还手的树妖姥姥，打算先将自家躺尸成员给拉起来，以保证足够战斗力面对变数。

“楚轩。”

“与杂兵纠缠毫无意义，我们需要把尖刀刺入敌人深处，去抢夺那些厉鬼的控制权。”将目光落到远处正在开火射击的队员身上，楚轩的话语透露出几分冰冷。

这其实也表明了，不仅仅百多位剧情世界的兵卒，甚至连霸枉他们在内的轮回者，都是某种摆在台面上的诱饵。

看似激烈的战斗，不过是洒下的烟雾弹——因为树妖姥姥并不知道轮回者们的最终目的，它所看到的，不过是遭受了惨痛损失的人类找上了幕后黑手要报仇雪恨。这种战略意图上的判断偏差，将会为甄晓他们提供一个机会。

虽然知道就这样离开必然会导致许多人送命，但，慈不掌兵。

甄晓走的异常干脆。

如同对方影子一般的阿龙紧随其后，挥舞着厚实玄冰剑，以野蛮而又高效的方式从鬼怪中开出了一条通往破庙的血路。

第五十五章三人独行

刚杀到兰若寺内，藏在里面的人让甄晓有些出乎意料。宁采臣和聂小倩跟着不足为奇，可她没想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燕赤霞居然也在。

此时他正盘坐在剑阵之中，做法为郑吒吊着一口气。

虽然有些好奇对方是怎么跟郑吒碰到一块的，但这个时候抓紧救人才是重点……因为仅凭视觉上看，就能意识到郑吒真的已经快到死亡的边缘了。整个人都泡在因为细胞结构破裂、溶解而渗出的大量组织液中，浮肿程度就跟出现巨人观的尸体一样，散发出难闻腥臭。

若非感知到那团生命之火依旧在体内存留，甄晓绝对会把他当做一具尸体。

“甄道友，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你们这是……”

“先前发觉有人在附近斗法……便在树妖手中把这几位给救了回来。可惜治伤救人并非我的专长，只能就这么吊着。”手中掐诀，因长时间施法而有些疲惫的燕赤霞看到有援兵到来顿时精神一振。虽然不知道偶遇这几人是如何知道对方的能力，但看对方言之凿凿的，便下意识推断他们曾经认识：“听闻旁边这位姑娘所言，你可以做到生白骨活死人？”

“略微有几分心得。”

稍微寒暄上一句，甄晓便走上前去，将手掌贴在了郑吒的胸膛……入手触感仿佛伸进了某种黏糊糊的半流质物体中一样，让人分外的膈应。

或许是因为移除了人类身体天赋的潜力限制，开启二阶锁产生的后遗症比一阶要尤为严重。改变的地方不再限于某几个基因片段、细胞器结构，因此对于能量的需求也格外庞大。而郑吒之所以凄惨成这个样子，估计就是因为被‘毁灭’这个招式所产生的狂暴力量给破坏了体内血管脉络，导致基因锁改造身体时后继无力，直接榨干了细胞生物能，形成伤上加伤的结果。

若是以熟练掌控的一阶状态开启毁灭，根本不会这样。

暗自为对方的冲动摇头叹息，甄晓抓紧时间调动起了体内圣光……考虑到对方算是半个黑暗生物，为其治疗伤势的过程尤为小心，生怕某个失误来波毒奶把人带走。

然而努力老半天，发现治疗效率太过低下的甄晓，索性将自己当成了圣光过滤器，直接抽取出体内的大量纯粹生命能量，一股脑灌注给了郑吒。正所谓大力出奇迹，在这种粗暴而又对症的治疗下，原本那些伤势瞬间开始了好转，

“小心……”

“郑吒？你醒了。”

“唔……”呻吟着睁开双眼，花费好几秒钟才把脑海中散乱记忆重组的他，望向了自己如今的所在地：“安全…了吗……”

“稍等一下，还有些肌肉组织没有重塑完毕。”既然意识已经恢复，甄晓便将其拉入了灵魂连接的网络中。

“我，让你们……担心了。”

“老实躺着，别说废话。”

几缕淡金色发丝垂落在胸膛之上，痒痒的。意识仍有些不太清明的郑吒嗅着某种微弱香气，脑海中里莫名出现了许多……幻觉？好像是……好像是某人在破败的工厂里逃跑？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吗……

‘唔，那样子看起来比我惨多了。’

眼见出现了一个良机，宁采臣当即趁着凑上前来。

在聂小倩身为女鬼的事实已经被点破，而揭开窗户纸后，即便知晓了无法与对方长相厮守，他仍旧生出了想要将对方解救出树妖掌控的念头。

“燕大侠，还有这位……甄道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帮助小倩和她的姐妹们脱离苦海？这些年来虽然帮着树妖姥姥所害许多人，但源于尸骨被对方所掌控，并非出于本愿，实在情有可原。”说着的同时，宁采臣不顾聂小倩在旁的阻拦，猛然向在场所有人跪拜下来:“恳请诸位念在小倩她愿意戴罪立功，协助仙长去消灭树妖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采臣……”

甄晓斜倪着眼看向这对情深意切的男女，不知道的恐怕以为他们才是坏人呢。

对方既然将主动权给交了出来，那么主线任务的完成就方便了许多。完全可以让聂小倩带路去刨了树妖姥姥的根。

装作权衡思考了一番，甄晓当即便顺驴下坡：“这样也好，我们本就打算对树妖来一个釜底抽薪，既然有聂小倩姑娘带路，那么把握就大了几分……所有女鬼的尸骨应该都在那头妖怪的本体下面埋着？”

说到后半截话的时候，她已经将目光转向了看起来我见犹怜的女鬼。

聂小倩当即点头应是：“我知道有条隐蔽的山洞可以通到山顶。”

至此，作为占据了中洲队将近八成战斗力的甄晓、阿龙、郑吒三人，在外界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悄然潜入了敌人后院。至于詹岚和赵樱空，则被留下来协助燕赤霞，以伪装所有人还在的假象。

山脚处战斗愈发激烈，即便有着霸枉的现代武器持续进行火力压制，仍旧无法抵挡数量上呈压倒优势的鬼怪大军，直至将队伍转移到附近的山崖之下，才勉强控制住溃散势头。

“枪管已经超载到极限了！楚轩，我需要冷却窗口！”一把将重型磁轨枪丢到身侧，霸枉嚎叫着接过了齐腾一递上来的多管火神炮。

然而这件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武器虽然枪口火焰不断，可压制力却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使用枪斗术将周围敌人瞬间清空，楚轩从怀里掏出平板电脑连接上了一直盘旋在高空的无人机：“十秒后轰炸抵达……后续将会造成三分钟电子干扰，各单位注意。”

耀眼白斑自百米高空出现，随后某种特殊的电磁波瞬间便扩散开来。攻击并没有对环境造成任何破坏，甚至连爆炸声音都微乎其微。唯有海量电荷在所有人体表堆积、碰撞，带来阵阵酥麻和眩晕。

但这些异样放在敌人们身上则近乎于灭顶之灾。大量阴煞之气被中和排斥，近千米范围内所有的鬼怪就像是抽了发条的木偶，无法再动弹丝毫。而诸多没有实体的厉鬼则更是不堪，身形瞬间变淡、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们被放逐了！

在此次‘物理驱鬼弹’的干扰下，将短时间内无法回到阳世。

“呃……”

地面之下，正在前方带路的聂小倩猛然瘫倒在地，即便有着厚实岩层阻隔，她仍旧被楚轩的攻击给波及到了。

“诸，诸位道长，从前面的洞口出去就到目的地了……姥姥的真身，便是那棵槐树……”身形有些飘忽的聂小倩抬手为三人指了个方向，便颤抖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五十六章你们被加强了，快去送。

没想到楚轩竟然不吭不响的弄了这么个大杀器，甄晓一时间颇为侧目。不过，这种大动作，恐怕会招来敌人的强力反击……代表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圣光闪烁不定，为郑吒、阿龙二人加持上增益法术后，甄晓取出了好长时间都没出镜过的灵魂构造体。战锤挥动，直指前方。

“冲！”

精金之躯撞开岩层，作为肉盾先锋率先进入战场。

黑暗、压抑。

第一时间将周围环境映入脑海的甄晓，唯有那两个词汇可以描述内心感受。

高达百米的千年槐树巍然耸立，繁茂厚实枝叶拖拽着伴生的诸多藤蔓共同编织成木质穹顶，完全将天空遮蔽，透不过丝毫亮光。尤其是底部一片片虬结鼓胀的板状根须，宽度都足够开汽车了。

“……淦，只说女鬼们的尸骸在槐树根下，可踏马足球场这么大的坟地，怎么找？”好似一只从地下钻出的土拨鼠，甄晓不断四处张望着，然而那不知多少年间被人用来弃尸的乱葬岗，让她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什么叫做尸骨相累？

死人多到根本没有下脚的地埋葬，直接就在其他人的坟头上稍微刨几下，扒拉出个坑

把尸体给塞进去就草草了事，更别提有人给立碑做传了。甚至在这里能有个棺材就算体面人，大多数冢中枯骨只有被鸟雀豺狼啄食的命。

“有些难办了。”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剧烈的震颤，甄晓抓紧了手中锤柄：“任务目标全部魂飞魄散算完成任务吗？我TM真不敢赌啊。”

装逼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原本为了顾及形象而没有特别的去询问聂小倩埋骨地的具体细节，只知道她们被秘法封到了坛子里便于操控。

现在倒好，没了内应的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把这头妖怪给干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对方手里吃过一回亏的郑吒，眼看着根须压顶而来，率先迎了上去。

啊，猩皇道蚀，恐怖如斯。

压制住某种想要随郑吒而去的念头，甄晓并不觉得树妖姥姥是个容易对付的敌人。尤其是战斗从开始到现在，对方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击……如此反常的情况，让她内心深处不断浮现出不安。

作为千年大妖，只会依靠身旁杂兵与本体纯粹的物理攻击？

它的法力呢，它的法宝神通呢？

主神既然没有将主线任务定为消灭姥姥，那么便代表着，它并非现阶段的中洲队所能战胜！拼命爆种也不行！

对方在攒劲搞波大的！

“詹岚，詹岚？能听到吗？……听到的第一时间帮我扫描出乱葬岗里面所有的罐子！”想明白了关键点，甄晓急切的拿出联络器呼喊着队伍中的情报官。然而战场中的纷乱电磁波仍未停息，喇叭中唯有刺耳噪声回响。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话语设定成广播，持续不断的发送给詹岚，保证其能够第一时间收到。

这或许就是凡人的局限所在。

思考问题不全面，准备又不充分……某些行动还会制造出额外的麻烦、阻碍。甚至碰到问题还往往后知后觉，错失补救机会。

‘眼这种极其重要的能力，自己为什么会毫无自觉的放任她留守在庙里面？哪怕是出于安全考虑……可恶，是因为习惯了廉价的沟通方式吗……原时间线里看似鸡肋的精神力链接，哪怕性价比低的不能看，可却无法忽视其高度的保密与抗干扰性啊……现代战争将信息情报放在第一位，果然有着充足道理！’

现在，现在应该怎么办？

甄晓飞快转动着思维，想要将自己带入楚轩，找到最佳解决方案。

“如果我是楚轩的话……我会，我会……淦，根本想不出来啊！”

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临阵开挂解锁，脑袋甚至有些逐渐向浆糊进化的甄晓，怒骂着拽断几根长发。她快速奔行到乱葬岗中央，不管不顾的朝四周播撒出体内能量。

圣光，即为甄晓的身体。虽然覆盖到物体上暂未达到目视手触那种感知级别，但在如今这种迫切需要的情况下，也勉强可以作为探查手段。

‘希望不要被埋在地下……’

枝干坠落声不绝于耳。开启锁血外挂后郑吒无视了二阶基因锁的负面影响，抓住敌人体积过大和无法移动的缺陷，在与阿龙相互配合下给树妖姥姥带去了严重伤害。

火焰由树桩位置开始蔓延。

“无耻鼠辈，真当老身怕了你们不成。”

由几十个声音重叠而成，夹杂着夺心摄魄之意的怒斥突然传出，让听者意念稍为松懈便感觉到虚幻之感顿生。然而危险远不止如此，枝叶索索作响，大量阴气所化的狰狞鬼脸朝着三人飞扑而下，其幽邃瞳孔中跃动着森然恶意。

秉神凝思，透过灵魂连接发觉阿龙心神逐渐泛起了波动，甄晓当即便安抚起来：“平静，阿龙……”

“我没有那么脆弱，小姐。”

赤红逐渐覆盖双眸，阿龙调动气血之力将鬼脸阻隔在外，催动玄冰剑在树干位置不断掏出窟窿。伤口虽然对于树妖体格来说微乎其微，但某种跨越时代的武器将给予它沉重教训。

“郑吒。”

“早就布置好了！”

大声呼喊着将最后一颗遥控炸弹丢进爆破点，郑吒毫不犹豫按下了怀中的起爆按钮。

爆炸轰鸣此起彼伏，借助先前的那波缠斗，俩人趁机在树妖体内埋藏了诸多炸弹。骤然引发之下，姥姥的本体发成了严重倾斜——足以将山头爆破轰平的当量，显然不是那么好承受。

“啊！！！”

木屑与汁液在战场上横飞四溅，那几头术法所化的鬼脸直接把阿龙与郑吒俩人给撞进了地面之中。

土浪翻涌，山石碎裂。

姥姥操控着根须疯了一般胡乱抽打，虽然将俩人给砸的筋骨开裂、血肉模糊，可却怎么都无法做到击杀，同时还付出了自身根须被大量斩断的代价。

周围那些葱郁草木迅速被抽干本源化为灰烬崩碎，海量生命元气汇入了姥姥体内。

‘治疗伤势嘛……好在附近山头已经被烧空了。’

游走在战场边缘，甄晓狼狈躲闪着那些粗壮根须。虽然以化入构造体内部这个方式，取巧规避了灵魂连接所转移伤害对肉体的影响，能够让她保持正常活动。可用单纯的圣光之力来为二人提供庇护，也让能量供给的压力大了许多。

干起架就上头，尤其是喜欢动不动就开大的某人脑子里显然只剩下了莽。根本就不知道为了维持住他的身体机能足以开启毁灭，需要付出多大代价。甄晓连构造体的运行稳定都快要无法维持住，作为指示灯的圣光纹路时亮时暗，处于随时要被强制下机的边缘。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条件静下心来搜查环境。

“索取无度……等，等一下……我快要被榨干了……”

打出一发风暴之锤将纠缠自己的那张鬼脸敲散，甄晓躲藏在巨石后面稍作喘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被折腾的有些够呛，可俩人战果也颇为惊人。且不提那都快要攀爬燃烧至树冠附近的血焰，作为攻击重点的树干部位，早就被大量气血长枪给穿成了筛子。

姥姥虽然攻击起来声势浩大，但郑吒和阿龙完全像是锤不扁、砸不烂的铜豌豆，硬生生要把它给拖入绝境。

拖拽着尾焰的火箭弹自山脚下升腾而起，轰击在了宛如固定靶的树冠上面，升腾起熊熊火光。是霸枉，他趁着残存鬼怪们攻势的间隙，为三人提供了一波次的火力支援。

“甄晓，我找到了那些女鬼尸骸，就在你左前方的那个水潭底部！”詹岚声音透过联络器有些走样，但好在把关键信息给传递了过来。

“收到！”

对方的声音在这一刻宛若天籁，构造体胸口处的能量炉都因此而明亮了少许。甄晓辨别了一下方向，当即就开足马力奔向目标点。

方圆十来平米左右的水潭波澜无奇，唯一特殊之处怕就是由于长时间浸染阴煞而显得有些晦暗。其底部隐约有着整齐堆叠的金字塔型建筑，不知道有什么功用。

“下面就是……”

话刚说到半截，甄晓脚下骤然破碎，一根粗壮到惊人的主根从地面下弹出。

陷阱？！

高达数十个G的力量强行将她强行压在根须表面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盯着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整座山都在这次重击下颤了颤。

待烟雾逐渐散去，只能看到一条笔直沟壑横贯战场，于月色火光下散发出冰冷寒意。彻底将自己从泥土中拔出，好似一头巨型章鱼般的树妖姥姥癫狂嚎叫，直接将自己千百年来的扎根之处给夷为了平地。

“黑山老妖！！！”

天地肃然一静。

伴随着通天彻地的呼唤，视线所及之内惶惶然风起云涌，星月退散。好似从九幽吹拂而来的寒气让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心底涌现出莫名恐惧。

风中，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哭泣与哀怨，那是枉死之人的不甘。

随着沉闷铜铃钟鼓，一座被碎石托举的巍峨城楼于黑暗中出现。那两串充作眼眸的橘红灯笼摇摆不定，似是在观察战场：“桀桀桀……小的们，给老爷我拿下那帮生人。”

澎湃声浪从门洞中传出，直让人听的气血翻腾。

但，从那城楼后方黑烟中涌出的万千厉鬼，则更是让人肝胆俱裂。

死亡之潮转眼便蔓延而至。

望着那冷峻狰狞的鬼将，阵线后方的轮回者们双眼中尽是绝望，几个新人更是连武器都从手中滑脱……此刻还能够安静站在原地倒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仅仅是四面八方尽皆敌军，连逃都没有地方可逃罢了。

一抹剑光飞遁，初时仅有尺许，须臾间便化作虹光雷霆直奔树妖姥姥而去，竟是将其顶上华盖削去了三分之二。

“不……燕赤霞！你死到临头了！”遭此重击，树妖姥姥却未朝着援军那个方向爬去，反而不经意间的盘踞起来。

“妖魔！枉我和你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先前在郭北镇中屠害无辜百姓以夺阳气不说，如今竟然和阴世之鬼勾结，妄图将此地化为鬼蜮！”因耗损大量真元而气息虚浮的燕赤霞手掐剑诀，朝着对方本体攻去：“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术法加持下的剑光再度暴涨，宛若蛟龙般缠绕在树妖姥姥的本体之上，竟是将其硬生生给拖拽了回来。

“给我破！”

以泰山压顶之势劈砍在对方抽来的主根之上，全身血焰几乎要沸腾起来的郑吒直接砍了个对穿。

在甄晓因对方偷袭而情况不明后，无法再继续维持毁灭状态的他，战斗力开始断崖式下降，仅仅处于三倍力量加持的融合状态，就让身体出现了不堪重负的征兆。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战斗力而成为负担，不得已之下唯有退出战场。

“那些尸骨……詹岚说过，全在水潭底部……取出来，取出来。这样就能完成主线任务，所有人都能够活下来了！”

从先前虚假强大中打回原形的郑吒，近乎自我催眠的呢喃着，以压下内心的空虚。连身上血焰都没顾上熄灭，便钻入水中便想要将那些骨灰坛给搬走。

然而没有储物道具的他两只手根本拿不了几个。

咕噜噜……

烦躁的张开嘴想要吐出一句国骂，然而那冰冷潭水顿时让他冷静了几分。

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郑吒迅速将刚换上没多久的纳米作战服脱掉，扎起袖口裤脚后充作临时口袋，不管不顾的把坛子往里面塞。

“住手！”

树妖姥姥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好似在耳边炸开，震得整个水潭都浑浊起来。

吐出口中鲜血，刚钻出水面的郑吒便发现一条根须呼啸着飞来。浮在水中无从借力的他，完全失去了躲闪可能。

咔嚓！

嘭！！

气血长枪从天而降，直接把姥姥的根须钉死在地。

宛若恶鬼修罗的阿龙，凭借仅存的理智发出咆哮：“去找小姐……吼啊！！！”

对，甄晓。

从鼓胀的作战服中掏出联络器，郑吒向队友呼唤着：“詹岚，告诉我甄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