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谅承认自己利己、冷血,也很残忍。
薄言的偏激没有让他有半分触动。温热的血流淌到手背黏腻地呼吸,生命力的流逝,只让他感到厌烦。
他甩开薄言的手。
薄言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乔谅居高临下。
雪白的一张脸和黑色的头发,脸颊溅着他的脏血。
猩红的轨迹,顺着他侧脸,往下蜿蜒。
他眼底嫌恶的意味浓重又冰冷,泪痣都显得冷酷。看得薄言恨、怨怪的同时,为他这撕开的一角真实心口火热。
那天的风死寂。空气像是腥臭的水,如同黏腻的死鱼鳞片,游动在呼吸之间。
乔谅垂眸。耐心地,用干净的纸巾擦着手上的血迹。修剪干净的指甲上黏着带血的碎屑,清瘦的手背筋骨起伏。
他抬起眼。
泪痣落在眼睑,乌黑睫毛抖动。有能把人迷得死去活来的,矛盾杂糅的…
强大的脆弱感。
却阴沉、阴冷,恶劣。
“那你就……”
长睫耷拉下来,目光深黑,看蝼蚁,看垃圾一般。甚至轻蔑地勾扯了下嘴角。
清绝矜傲的一张脸,有着何等淡漠的锋芒。
“去死啊。”
话音咬得很轻,带着些低迷的冷感。
和对薄言说“比起江柏川,我还是更喜欢你”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语气。
第044章
沉阳变得有用了一些。
但乔谅不是很想在这时候联系他。
他脊背抵靠着栏杆,垂眼看手机,沉阳的名字早就被他挂上免打扰,放到角落去了。
懒得管。
乔谅想。
然而他刚放下手机,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乔谅侧过头,不耐地轻啧了声。
不去找他,但看来有人自己也会找上门。
他把烟捻灭扔进垃圾桶里,起身去开门。
“嘎吱——”
房门打开。沉阳靠在门外,冲锋衣外染着不太明显的血迹。一双略显凶戾的眼睛,随着门打开光线透出而微亮起来。
看到乔谅冷着脸不怎么耐烦地开门,沉阳反倒吊着眉梢笑起来,心情很好,玩笑般递出一只手。
“手疼。”
他说,“薄言的脑袋可真硬啊。”
他咧开嘴,故意开玩笑,“不知道刀砍上去是不是也这么硬。”
他的手指节宽大,长得粗糙。
在被公司挑中去选秀之前,也就是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沉阳做的工作时薪都很低。
白天套在闷热玩偶服里发传单,傍晚去汽修店做学徒。
乔谅去过几次。
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着黑背心露出手臂,穿着脏兮兮的围兜,戴着他奶奶毛线织的脏手套。卧在被顶起的车底,拧着眉眼鼓捣着。
俊朗面孔表情认真,在杂乱无章的背景里,过着勤奋又穷酸,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
等他忙完休息,满头大汗地抬手一抹,就会擦出一大片狼狈的灰。就这样借着空隙看到乔谅站在远处,他就会眼睛一亮,大声道:“乔谅——”
乔谅的心情就像看到一只刚在泥浆里滚玩、脏兮兮的狗向他狂奔过来那样,嫌弃地退两步,然后飞快走远。
沉阳跑得快,在学校的时候他是田径校队的。
他飞快就追上乔谅,绕到乔谅前面挡住他。
“跑什么!”
站在沉阳面前的乔谅身姿挺拔,衬衫干净。
和脏兮兮的沉阳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沉阳却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也察觉不到乔谅皱眉动作表达怎样的嫌弃。他把脏手套摘下来,里面原来还有一层塑胶手套。
他又摘了一层手套,甩了下被汗水泡得指腹发皱的手,用单片的湿纸巾擦了擦。
最后拿干净的手往口袋里摸,掏出一把糖递给他。
“给。”
少年很认真,“这个可贵了,就知道你喜欢吃这种贵东西。”
现在,这手递到他面前,指骨还有些发红。
揍人揍出来的。
乔谅淡淡抬眸,眯起眼觑他,只觉得沉阳满脸讨人厌的嘚瑟得意。
“啪。”
乔谅直接把他的手拍下去,转身就走。
沉阳嘶了声,甩着手,“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乔谅声音冷淡,轻嗤了声,“进来。”
沉阳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当然很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变成金龟婿。
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沉阳早忘了。
他弯着嘴角走进来,规规矩矩地把鞋换了,把门关上,两手往口袋里一插,就跟到乔谅的身边,“小丑呢?”
乔谅把阳光房的门推开。
沉阳蹲下来,哼哼笑两声,伸出手去逗,“又长胖了,丑东西。”
听不懂人话的小丑懵懵懂懂来蹭他的手指。
“砰——”
沉阳肩膀猛地一痛,巨大力道下他前倾失去支撑点,被直接踹翻在地。
他捂着肩膀抬头,隐忍低吼,“乔谅!”
乔谅单手拿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在他脸上,微弱的一点。
他居高临下睨他,泪痣乌黑一点,俊朗脸孔上面无表情,“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丑歪着脑袋蹭到他的小腿,“喵喵。”
沉阳坐在地面,手臂搭在膝盖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笑了声。他随手把凌乱的红发往后捋,拉开冲锋衣外套的拉链。
一束被包扎好的紫罗兰被他小心地从怀里拿出来。
窸窣响动两下。
是塑料薄膜压挤着。
“踹人也不提前说一声。”他抱怨,“差点就压到了。”
花瓣零散落下几片,还带着些露水。
夜晚的风很宁静。
花香静谧,Rain头颅低垂,捏着花朵的根茎转动,耐心地将有些枯萎的花瓣挑拣掉。
坐在一旁的金发少年一言不发,看着花发呆。
Rain看他一眼。
年轻人有健壮的躯体,黑色机械表箍在有力腕骨上。脖颈纹身让他看起来很有少年野性。
他常常对着手机一天看个八百遍,稍微有点响动就立刻弹起,然后没多久又放下。再有响声的时候就又立刻重复。
也许是失恋综合征。
Rain想。
可Rain开导别的也许在行,在这方面,他确实一窍不通、无能为力。
他有些无可奈何,“至于吗?”
就算看千百遍,不想发消息的人也不会忽然来短信的。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手机转来转去,唉声叹气,坐不住,站起来焦虑地走来走去。
“真的很奇怪。”他咬着牙,低声郁闷道,“其实我知道,他现在很忙,有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