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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团的移动开始有了些章法,只是在话音彻底落下之后,地上仍旧没有只言片语。
秦光霁并不着急,他放下腿,身体稍稍前倾,形成一种充满压迫感的角度,再将笑意盈盈的视线投射在光团之上。
“对你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放缓了语调,显得温和,也变得圆滑。
他循循善诱:“你只需要确保在转化的那一瞬间,肯定我作为玩家自我认知,赋予我独立自主的思考权利。”
“就像你们那个时代的居民一样。”秦光霁的话甚至有几分卑微,“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份最寻常的平等而已。”
光团移动,几个横竖撇捺组成两个模糊的字眼:【可是】……
“没有可是。”秦光霁倏地挺直了脊背,语气登时强硬起来,“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秦光霁睥睨着地上的白字,从鼻孔里发出一身冷哼:“那两瓶完好的粘液样本被储藏在我的系统空间内,如果转化之后我被剥夺了玩家身份,那么粘液样本就会被永远封存在里面,再也无法打开。”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明亮的眸光,显得晦暗:“到那时候,一切就真的成了一场空。”
他最后留下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而后重新回到了那副沉默的悠闲模样,只有指关节不时敲打藤椅,发出轻微的钝响,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钟声。
天边的乌云变多了。
片片灰云穿行于天际,遮挡大半天光。
秦光霁抬眼,看见有一个隐蔽的漩涡出现在天空的一角,没有引来任何的风雨。
他极具耐心,在风云变幻之中安然端坐,静静地等候着对方的答案。
嘀嗒……
有一滴温热悄然落在了秦光霁白皙的手背上,留下清脆一声,仿佛某种征兆。
秦光霁看着那滴鲜红,怔怔地伸手,发现是自己的脸被风吹出了裂口。
他轻易地将其抹去,转而又将目光转向地面——
天空的颜色没有影响到光字的显现,反而为其提供了对比更加强烈的背景,使其更加清晰。
秦光霁的目光不再挪移。他知道,这场博弈,也该到了最终揭晓胜负的时刻了。
在第二滴红色落下的那一刻,云与光写下了它的答案:
【我答应你。】
第149章粘液实验室(29)
一根尖利的针,直直地竖立在森然的天空中。
那些成块的云团、或长或扁的光线,还有悬浮在空气中的尘、流淌在脚下的水,都在这一刹那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形状,抽离了它们本该存在的意志,只一味地孤独地展露着,再也无法让任何一人为其驻足。
浩瀚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根银白的针仍旧清晰。
世界的全部都向它倾倒,天色幽暗,一片混沌之中,一种格外紧张的凝视感满溢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只苍白的手忽地出现在那注视之下,陡然将世界的中心拉拢过来。
那手苍白无血色,在阴翳的天色下,指节的阴影越发清晰,圆润的指尖也多了几分锐利。
那手不慌不忙地抬起,两根手指捏住原本悬浮在空中的纤细针管,而后让镜头随其一起缓缓下降。
这时,世界的重心彻底改换,目之所及,唯有那只手颇具韵律地翻飞着。
当那根针管再度出现在视野中时,已被灌满了绿色。
天色压抑,甚至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从云隙中漏出,分明是下午时分,却要比午夜更加骇人。
世界的中心又一次转换,却并非偏移,而是渐而缩小。
纤长的五指仍旧置于画面中央,只是在此刻,构图发生了变化,它被更加惊艳的事物夺走了一切光彩,只作为陪衬存在。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
那也是一张瑰丽的脸。
黑色的沙尘没能掩盖他明亮的眸光,呼啸的寒风没能吹垮他笔直的脊梁。他的脸不再如从前那般精致,是因这几个月来的颠沛流离而变得粗糙,却为其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故事感,反倒作为世界的中心,愈发迷人。
干燥的风扑面,一道鲜红裂缝出现在他的眉心,恰到好处地留下一滴血珠,使青年的面孔愈加靡丽,也愈加陌生,仿佛脱胎换骨,焕然新生。
他站立在画面偏左四分之三的位置,他的面前是苍然的废墟,他的背后是浩淼的大地,他孤独地站立着,仿佛在看天,仿佛在看地,也仿佛没在看任何真实存在的事物,只是在看他自己。
良久,他忽地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抬起了手臂,将那支象征着进化的针管平平地举在胸前。
里头的绿色如此浓稠,如同原始森林深处千万年无人踏足的沼泽,向四周散发着独特的危险气息。
浓厚的绿色穿透针管,映在那只苍白的手上,与其上的青筋交杂成一片。
它也映在那张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脸上,极具对比性的红与绿相互碰撞,像是在言说着颜色之外亟待爆发的冲突。
而那场冲突也终于要来临了。
……
在某一刻里,秦光霁忘却了一切。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混沌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清晰地脱颖而出,悬在他的面前,牵住他所有的思绪与清明——
疼。
好疼。
是一种整个人都被折叠碾压,浑身上下的骨头、肌肉、神经、血管,他身上的一切都在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压迫着、煎熬着。
他是茫然的,他甚至无法发出哪怕一声的尖叫,甚至无法挪动哪怕一毫米的距离,只能被迫地承受着这仿佛永无止境的痛苦。
清醒地承受着。
他早已忘却了时间的尺度,只知道那是一段漫长到海枯石烂的岁月。
痛苦似乎消失了。
不,那不是消失,那是取代——另一种痛苦接踵而至,顷刻间将他拉入另一个无尽的深渊。
那是一种窒息的痛苦。
他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但他知道自己正身处绝望。
窒息的绝望、绝望的绝望。
是被剥夺了一切,是被改换了一切,是被扼杀了一切,是被灌输了一切。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可那些本因他的存在而被赋予了价值的字词早已失去了价值,他不再是任何人,不再是任何生命——
他只是一条意念。
他想起来了。
他是玩家。
一切的痛苦都随潮水退散,一切的起因经过都随结局消逝。
过往云烟被记忆扫除在逼仄的角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新的存在降临。
在那双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刻,世界重归鲜艳。
……
秦光霁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