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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宽慰再拙劣,他也必须继续说下去。
“而且,”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大脑转动得如此快过,话语并非流出喉咙,而是像机关枪一样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蹦出来,“对于我们这些从小就没有感受过亲情的人来说,这份对于血缘的憧憬一定会比常人深厚百倍。”
“这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欲望,更不是什么不该拥有的错误,这是我们本就该拥有的东西,寻找亲情就好像是寻找自己的一段记忆一样,它本就属于我们。”
说到这里时,少年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起先是一两根手指的抬起,紧接着便是浑身通电般的激灵。这股神秘的冲动驱使着少年的躯体,使他迅速摆脱了方才短暂的呆愣状态,转而换上了一种颇具深意的神色。
路云晓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然敲击了一下,并不痛苦,而是像敲一个煮熟的鸡蛋一样,从里边露出清清白白的蛋白来。
片刻,路云晓找到了这种感觉的源头——“我们”。
他喜欢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说来奇怪,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副本里流露出如此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进度条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愈发增大的数字逐步逼近三位数,少年的心境还是低沉如死水,可路云晓却在如此的危急情境下,头一次感受到了秦光霁所说的那种在逆境中也能够一往无前的力量。
对于秦光霁来说,这种力量叫做顿悟,对于越关山来说,这种力量叫看破,而对于路云晓来说,这种力量叫同类。
是的,他终于找到了能带领少年走出这片名为亲情的漩涡的方法。
路云晓垂下了眼眸,周围的气氛被他发自内心的话语搅动得活泼,也使他的思绪前所未有地灵动。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之前众人一起面对庞大的怪物时,越关山会忽然传音给他,让他用自己的隐身技能带着少年先走一步了。
那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比其他人弱小,而是因为越关山,或者还有秦光霁,早在头一次遇见少年时,又或是接收到少年的回忆时就已经发现——他和他惊人得相似。
同类意味着什么?此前的十七年间,路云晓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生活在孤儿院里时他没有同类,进入寄宿学校后他也没有同类,再到后来,进入游戏、遇见队友时,他也没有同类。队友们对他很好,他也乐意留在这个队伍里,但他深知,他们并非同一类人。
而现在,他遇见了自己的同类,他们的身世与经历都如此相似,他们的性格和思想也出奇地同频,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使他们相遇,让路云晓有机会拯救这个即将沉沦的少年,也是在拯救那个十七年来始终浑浑噩噩的自己。
于是,路云晓松开了紧握住少年手臂的双手,弯腰捡起了照明,将其提到自己的胸前。
温暖的光对于冰淇淋而言代表着危险,但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一种渴求。
光芒之下,是两张相似的脸。
“让我讲讲我的故事吧,”路云晓说道,“或许……你会想听的。”
第180章坏蛋冰淇淋(25)
“我和你的遭遇有些相似。”
“准确来说,曾经有些相似。”
路云晓的声音很是平静,回声在他的四周飘荡,也如夏夜里静谧的水波一般,显露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氛围来。
“五岁的那个春天,我被人贩子拐走,几次转手,最后被卖到了距离我家上千公里的地方。”
“买家的条件不错,夫妻俩对我也并不坏。就那样过了一段日子后,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还有另一个家了。”
“直到有一天……”
少年的耳朵耸动了一下,似乎有一缕温暖的微风悄然划过他的脸颊。它来自另一位少年忽然停顿了的话语末尾,像是叹息,也像是轻笑。
路云晓闭上眼睛,声音仍旧平稳,缩到背后去不断抖动的双手却显露了他真实内心的不安:“我在午睡时无意中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那一次,我是被巴掌从梦里扇醒的。”
路云晓的眉头皱紧起来,薄薄的嘴唇几度颤动,直到好几个杂乱的呼吸后才重获开口的勇气:“从那以后,他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或是,他们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只要我提到和原来的家有关的东西,就会被打。”
少年微微抬眼,回忆着童年中最黑暗的那段过往:“那时候,一旦我说错了什么,哪怕只是一个词不合他们的意,他们就会用各种东西折磨我——从最普通的扫帚、鸡毛掸子、擀面杖,再到把缝衣针戳进指甲缝、用烧红的蜂窝煤烫胸口。他们总是挑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打,还会在动手前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喊出声来,所以外人也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路云晓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浅笑:“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说,这种残暴的干涉往往会取得相当的胜利,他们会因为发自内心的恐惧而强迫自己忘掉会给自己招来打骂的那些往事,甚至给自己洗脑,让自己相信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我不同。”路云晓耸了下肩,语气有些无奈,也夹杂着对自己过往的风轻云淡的释然。
“他们越是打我,我就越是把自己的过去牢牢记在心里。”
“于是他们打得更狠,我也记得更深。”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后,我学会了把一切都藏在心里,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说谎,好让他们觉得我是真的忘掉了。”
“他们有时会诈我,故意问我觉不觉得自己还有另一对爸妈。”路云晓的语速不自觉地放慢了,似乎是记忆在经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需要努力回忆才能将其抓在手心,“我会摇摇头,用那个岁数的孩子应该有的语气说:‘你们不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吗?’但事实上,我会看着他们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我真正的父母的名字、我真正的家的地址。”
“又过了一年多,他们渐渐相信了我是真的忘记了,于是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
说到这儿,路云晓停了下来,看向听得认真的少年,稍稍歪过脑袋,神色柔和:“听起来像是个有些俗套的故事,对吧?”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路云晓,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故事至此才刚刚开幕。
……
嘀嗒、嘀嗒、嘀嗒——
进度条仍在飞速向前时,在那狭小空间之外,一场自废墟中复起的战争正在发芽。
当熟悉的腥臭又一次灌满鼻腔,一切便已不言而喻。
秦光霁站立在那些因刻意引导的自相残杀而死去的怪物们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它们的身躯在众目睽睽之下腐烂融化,最终变成了一滩浅浅的黑水,被坚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