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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日光从窗棂透进,落在颜相妤眉眼,惊得她迷蒙醒来,额前与脖颈上湿汗淋漓,她颤颤坐起身倚靠床头。
已经几日睡中无梦,昨夜却睡梦断续,几度惊醒。
梦中笼罩无边际的黑,巨大的魔爪向她袭来,近在眼前瞬变血红,浓稠而厚重,她来不及呼救,就被漫天的血色淹没了口鼻。
颜相妤面色苍白如雪,涣散的眼眸透着一丝萎靡。
她唤来寄容与琦玉,颓然看向自己一身艳色衣裙:“换些素色衣裙吧。”
“昭媛这是魇着了。”
“我去煮些安神汤来。”
寄容替她擦洗湿汗,挑出一身湖蓝长裙为她换上。
天色已大亮,颜相妤仍感步伐虚踏,整个人好似漂浮在半空。
一碗安神汤下喉,才觉回魂。
围房中白鹤已醒,颜相妤刚踏入,它们便迎在她身边低声鸣叫。
她轻抚白鹤背羽,两只白鹤便将头低低抵在她手旁,她有些惊叹它们的灵性。
六月二十八,皇帝寿宴至,含元殿灯火通明。
桑落酒,金纹爵、碧玉盘、食满宴,琴声涔涔、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殿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宴尽,帝后率官员命妇至御花园。
司乐司宫婢奏乐相伴,官员命妇们皆三两作伴游园赏花,人声嘈杂里偶能听见有人吟诗作对,不愿意走动的则坐在亭中饮茶赏舞。
角落一亭中,女子身着月白衣裙,泼墨长发披散,额间是红色露珠花钿,正盘腿坐于石凳上,以双手又合十放至胸前。
颜相妤闭目静待。
倏忽,一声惊呼:“诸位快看!”
脚步嘈杂正往她这边赶来,颜相妤按下激动的心,努力让自己淡然处之。
轻微可闻众人倒吸一口气,无他,全因她身后时而伸展双翅来回走动,却毫无飞离之意的一双白鹤。
要知道,从古相传,鹤乃羽化登仙的使者,是地位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更是尊贵地位的象征。
惊叹之余,气氛突然转为静谧,众人屏息以待,不敢言语。
宫灯随夜风轻晃,颜相妤倏地睁了眼,她起身衣袖翩飘,玉臂挥展将金色粉末散出,在身前半空留下“万寿无疆”四字。
一双白鹤随之振翅在低空盘旋,叫声高亢,声声入人心。
随着白鹤落于颜相妤身旁,金字也已消散,四周气氛瞬变得激烈,无数声音交织于人群中爆开。
“仙鹤来朝,金寿相贺……此乃祥瑞啊。”
“是神女大人,现于我梦中……”
她看时机已到,故将身子一软,陡然昏倒在地,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还不等众人反应,御花园远处又传来一道喝声:“在此!”
那人一身公服慌忙追赶什么小跑向前,急得额前渗汗。
赵福生挡在太始帝面前,大喝一声:“大胆!何人擅闯?”
来人草草上前向帝后稽首:“臣张知节参见陛下、皇后,今日无意冲撞,还请陛下降罪。”
南宫临烨自人群中出,上前扶住昏倒的颜相妤,目中带有几分凌厉:“张司天监,何故擅离司天台?”
他声音冷冷,尽带苛责。
北凛历来如此,司天监自任职便起居于司天台,直至下一任司天监接任方可离宫,且无要事从不擅离司天台。
太始帝也才从讶异中反应过来:“原来是张卿,何故来此啊?”
“臣夜观天象,南方星象隐有异动,臣便追寻其迹至此,再观时已然隐没云层,令人十分不解。”张知节娓娓道来。
“张司天监不若看看此处,到底何人装神弄鬼!”南宫临烨立于亭中,眉宇间浮起一股冷漠之意。
众人不敢置声,一齐斜身相让,张知节急步上前,端详许久,又掐着指喃喃自语。
“启禀陛下,天同星由南往北而隐入云层,若臣所算无遗,在此亭中的应是南梁公主。”
皇后向颜相妤投去一道幽深的目光,将她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
南宫临烨却抢先开口:“南梁公主如今已是陛下妃嫔,今日万寿节不前来恭贺本该问罪,在此作甚?”
皇后也开始挑剔,杨声道:“见吾与陛下竟不行礼,可见眼中毫无尊卑之分。”
鱼儿上钩,隐入亭中昏暗处的南宫临烨嘴角弯得更甚了。
须臾,他敛了笑意,踱步至张知节面前,眼神转为冰冷:“张司天监,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这天同星亦是福星,本是祥瑞之兆,近来应同有异象才是,只是而后又隐没。”张知节只自顾掐着指算,紧皱的眉目说明此事不小。
“难怪如此!”他甩手震惊,直摇了摇头,“公主入主后宫只怕有违天意,否则福星不会隐没,依此下去恐影响国运呐!”
太始帝将他动作尽收眼底,只想到南宫临烨献上的铜镜及宫中传言,心中肃然。
亭中一声嘤咛传出,颜相妤迷蒙地睁开眼,望向帝后时,忙想上前。
凌冽的气息却朝她扑面袭来,南宫临烨单手扼住她的喉咙,哂笑道:“颜昭媛,你的把戏玩够了吧?”
颜相妤瞳孔瞬扩,她怎么不知还有这一招,难道他要以此立功?
不容多想,她眼下也只能咬牙赌下去!
窒痛让她面色涨红,颜相妤拍打喉间紧锢的手:“什么,什么把戏?”
眼见再不松手她就要窒息而亡,太始帝喝令将他打断:“临烨,放手,让她自己说!”
南宫临烨冷哼一声,将她狠狠一甩:“好好回答陛下问话。”
颜相妤半伏在青石砖上,泪眼朦胧撑起身子,不停拍打胸腔试图平息剧烈的咳嗽。
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出:“请陛下与皇后恕罪,今日妾忽感精神恍惚,便在宫婢服侍下睡去。”
“可妾于梦中见一仙使乘鹤而来,拂尘轻扫过妾的脸,只留下金黄寿字与一双白鹤便腾云而去,再后来,妾只觉周围嘈杂,睁眼时便发现自己置身在御花园中了。”
一众官员命妇声浪起伏间,帝后的目光便落在张知节与她身上来回扫视,半晌,才轻捋胡须:“言娘,依你之见如何?”
皇后以手掩嘴,在太始帝耳旁轻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不说白鹤罕见,瑞儿此前能得凯旋,就称得上一个吉字。”
顿了顿,她又道:“再看方才她留下的万寿无疆四字,寻常人怎能做到那般?妾以为,张知节的话可信。”
“今日恰逢陛下寿宴,而公主梦中仙人驾临,又留字金寿与仙鹤来朝,如此祥瑞千载难逢。”张知节率先跪下,口中高声念念有词:“臣恭祝陛下千秋不朽,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众人纷纷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