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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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宫妃不得出宫，可遇皇帝出行时，会选宫妃随行，仍是能出宫一趟，可她们自及笄后入了宫，无宠无子，能平安回活着已是极好，哪能再奢想出宫呢。

太始帝不好女色，倒颇好政事与商道，登基多年都不曾广为选妃，若不是从前朝臣以皇家子嗣不兴为由，又以性命相胁，才让他松口同意了选妃，这才有她们三人进宫的事。

可那以后，皇帝好似忘了有这回事，压根就没想起过来看她们一眼。

在宫中蹉跎五年，年关宫宴时，还是裴贤妃提议她们伴君多年，安守本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合该晋一晋位份了，由此才被封为了美人。

她们曾对那些朝臣心存怨怼，恨自己父亲狠心用女儿为他们在朝堂上铺路，也曾收到宫外递进宫的家书，指责她们不得圣宠，不能为皇帝绵延子嗣，也帮不了家里一份，如此无用，白白浪费家族多年栽培。

起初她们还会解释，每每换来更过分的责骂，索性也懒得再多说，后来便不再收到过家书，本家抛弃她们时大抵不不知，她们也早已厌弃家族。

她们从未想过此生会进宫，那些年的难眠之夜，心事终究是无处安放。

睹物思情，那些景象恍若昨日，但已实在遥远。

小轿轻荡帘幔晃，街集人声嘈杂，商贩叫卖，目之所及，皆是商品琳琅纷呈，各色美食热腾可口。

少女时性子活泼，沿街漫步一整日也不觉累，偶尔还能与路过的郎君文人对诗作词，逛累了，便寻一处茶楼小坐品茗，窗外河清映柳，四季变换，歌伎弹唱声也随风来。

不论晴雨，有时邀闺友游湖泛舟，互赠绣品香囊，说起心仪的小郎君，总不免相互谈笑打趣一番，羞红的脸好比天边霞光。

然而时光荏苒，不过如梦一场。

金美人泪珠豆大地落，嘴里吃着胡麻饼含糊得说不出话，余美人也抹着眼角湿润，嘴上却笑着道：“还和从前一个味，陈老翁手艺不减当年啊～”

“什么陈家老翁？老伯烧鸡掌厨的是个年青郎君。”为何气氛不大欢快呢，南宫琳琅有些怯怯，她原本是想让大家高兴的啊。

她悄悄挪了脚步，对着颜相妤附耳道：“阿姊，怎么办？”她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孩子慢半拍呢，缺心眼……

颜相妤示意她噤声。

余美人愣神了半晌才喃喃道：“是啊，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未进宫时，陈老翁就已经是满头白发，如今又怎可能……

气氛沉闷得实在让人难受，这些日子在永安宫何曾有过如此，颜相妤迈大步向前，往几案上就是一拍：“咳咳咳，光有肉没有酒怎么行！小琳琅啊，你办事还是欠妥帖啊。”

南宫琳琅看着颜相妤，瞪大了眼指自己：“什么？我，我办事？”

“啧！你这孩子！”颜相妤皱眉睨她一眼，扯着嘴角疯狂暗示她。

相比之下，童美人倒是没那么难过，正往嘴里塞着猪脊肉吃得正香，嘴唇像涂了唇油似的，“酿香酒肆的桂花酿就十分好喝。”

童美人眼神熠熠，颜相妤莫名感觉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想法，她一时没看懂。

南宫琳琅悄悄瘪着嘴，真是的，她又不会喝酒，怎么可能想到要买酒呢。

“那我记着，下回出宫再带，嘿嘿。”她讨好地靠近颜相妤，“阿姊，我乖不乖？”

众人被她讨喜的模样引得啼笑皆非，颜相妤趁机揉乱她的头发，她抓狂着向余美人告状，“阿姊没良心，琳琅以后再不给她吃烧鸡了！”俨然是一副气鼓鼓模样。

余美人哄着她，亲自为她梳头，这才又与众人坐下就着茶水，分食她带回宫的各色吃食。

欢声再起，只可惜……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殿下，还是未找到玄虎啊！”大清早寄容就四处奔找，这时小跑进殿，气吁吁道。

见后头的绮玉大汗淋漓，忙问她：“如何，可找到了？”

“找遍了，不知它跑哪儿去了。”琦玉摇头急着回答，一时呛得直咳，拼命拍着胸口顺气。

宫人全员出动，竟是将瑶光殿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找到。

“算了算了，它出去野够了就会回来了。”颜相妤心烦意乱。

自从有了玄虎，不抱着它睡她就浑身难受，天没亮那会儿，她发现怀里的猫团不见，没想到这次怎么都没找到。

北凛终于有了些秋意，颜相妤烦躁间去了御花园。

风吹动她的披帛绕上枝头，她伸手取下整理衣裳，焦黄携绿的落叶盘旋而起，与她擦肩而过，疏落的几棵桂树落花似繁星坠地。

闻风桂香扑鼻，颜相妤记着童美人念叨着的桂花酒，转头对琦玉吩咐道：“你去永安宫请几位阿姊与公主来，采些桂花酿酒。”

她愈走愈深，进了一片桂花林，本是漫无目的闲逛，最终止步在一棵桂树下，入眼是树下的玄虎蜷成一团，身披一层金黄花被。

那头众人天未亮便满宫找寻的正主此刻竟然在这睡得舒适。

颜相妤气极反笑。

越找越不见，不找自动现，还真是亘古不变。

“哎！让婢子们好找，原来玄虎在这呢！”寄容惊笑道，语气裹着的尽是宠溺，“小家伙可真会享受。”

“八月枝头花簇簇，秋来桂香迎风飘，姮娥不识狸奴娇，竟将玉兔揽太阴？”颜相妤一时即兴。

玄虎的小模样越看越喜人。

颜相妤笑叹着心都快化了，猫这种生物好似天生就有它天然的魅力，纵然它再顽劣气人，她总是不忍责怪。

她故意跺脚发出声响试图引起它注意，玄虎只是耳尖微动几下，她一眼就能看穿它在装傻不愿理人呢。

连叫了它三声，不想它翻了身将头埋在肚皮里不算，还将两只爪子捂住耳朵，惹得寄容爆笑出声。

许又是笑声太聒噪，它又有些不情愿地睁了一只眼，悄悄打量两个人，颜相妤音调高了几分：“玄虎，我看你是皮实了！”

玄虎懒懒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眼里好像有怨气，颜相妤蹲下看它，它眯了眯眼睛，丢给她一个白眼，当着她的面拉了一坨，甚至都不埋一下就迈着傲娇的步子到另一棵树下，姿势躺得舒服。

“哈哈，殿下，玄虎这是在埋怨咱们扰了它清梦呢。”寄容捂嘴不敢笑得太大声，浑身抖得厉害。

颜相妤脸色彻底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