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季昀之问起薛府的情况。
侍卫一一回答,把薛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季昀之开口:“那就把孙家一起连根拔起吧……”
“是。”
死是多容易的事,太便宜他们了。
他要侯府的人,受尽折磨。
他们想要的东西,他都要一一摧毁。
他们想要侯府蒸蒸日上,那他便让侯府土崩瓦解。
不仅没了往日荣光,而且还要被世人踩在脚底下唾弃。
要侯府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侯府倾塌。
杀人要诛心。
他们欺负江清月,他要一一为她讨回来。
只是……
想到江清月和东陵厌,季昀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实。
栖风别院。
江清月在花树下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空有些阴沉沉,看起来似乎要下雨。
但气候还是暖和。
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到五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江清月伸了个懒腰,一觉睡醒,不知是下午还是早晨,这样忘却时间的日子,没有任何负担,也没有规矩束缚,她很喜欢。
一旁,绿浣在泡茶,淡淡的茶香飘过来,很是好闻。
“小姐醒了。”
江清月嗯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绿浣脸上带着笑意:“小姐可还要睡,若不睡的话,奴婢跟小姐说说京城的新鲜事。”
江清月笑了笑,“可是侯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出来?”
“是。”
江清月微微往旁边侧了侧,饶有兴致的看向绿浣。
“侯府的事情奴婢一会再跟小姐说,先跟小姐说说另外一件,宫中传出了一些消息。”
“哦。”江清月面色有些诧异。
一般宫中出现什么事,都不会传到外头来。
若传到了外头,定然是闹得厉害。
看绿浣这么兴致勃勃,她猜测是聂千锦出事了。
“是贵妃娘娘。”
江清月露出了然的神情。
果然。
“之前,丽妃娘娘有过一个孩子,一直以为是底下的人没有伺候好,所以没了。昨儿宫中有嫔妃丢了东西,查探宫人的时候,倒把当初那件事翻了出来。
“是贵妃娘娘干的,人证物证都有,罪证确凿。”
“哦,那她现在如何?”
“现在已经被禁足了。只待查出真相,便要定罪。
“小姐,你说贵妃这一回是不是要栽了?”
江清月摇摇头:“不好说。”
若是从前,有东陵厌护着,聂千锦怎么都能没事。但是现在没了东陵厌的庇佑,聂千锦如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不过,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现在突然翻出来,哪怕人证物证俱在,怕是也不大能站得住脚,要不然早就该爆出来了。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聂千锦肯定就没空来找她的麻烦了,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小姐,还有一件。今日,将军府又送了帖子来,说东陵将军病得严重,让小姐去看看。”
“我不会去。”
“是,下回再来,奴婢也这么回答。”
“嗯。”
绿浣见江清月脸色不太好,当即转移话题:
“侯府那边今日可热闹了。
“薛家闹得凶,老夫人装死,根本不出面见人,大太太只知道哭,什么忙都帮不上,几个妾室更是躲着。
“薛世子硬着头皮去见了那些薛家族人,但是那些薛家族人什么面子都不给,只要见着钱。
“小姐猜得不错,薛世子去了孙府,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孙姨娘跟着世子回了侯府,然后便传出薛世子要把孙姨娘扶正。”
江清月笑了笑:
“挺好,褚姨娘该哭了。”
发生这种事,褚婉儿一定不甘心,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狗咬狗的戏码,大家都爱看。
翌日。
江清月用过早膳没多久,紫苏来传话:
“小姐,丞相大人来了。”
江清月往外头看了一眼,“请进来。”
“是。”
季昀之一进门,就看到坐在葡萄架下泡茶的江清月。
今日天晴,她一身粉色衣裳,在这绿叶的衬托中,更显得娇美无双。
“丞相大人来了,请坐。”
季昀之依言坐下,端起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茶香四溢,芳香沁人。
“我看到了门口的四个大字,你换了额扁。”
“是。”
“栖风两个字很好。”
“是,我也觉得好,出去逛街的时候,一眼相中。”
季昀之掏出一个匣子,“送给你的,新院之礼。”
“新院之礼,还有这个说法?”
“自然,这个院子,你住了那么久,现在又取了名字,也算是迟到的乔迁礼吧。”
江清月把匣子接过来打开,看到里面用布袋包着的纸包,问道:“这是什么?”
“种子,各类花的种子,这些足够把别院栽满,你每日一睁开眼,都能看到,各个季节的花朵都有。”
“多谢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
江清月打开看了看,每一包上面都写着有标注,是季昀之的字。
季昀之开口:“江佩兰要回来了。”
江清月抬头看过来:“哦,江府知道吗?”
“不知道,是我想要快点解决这件事情。”
“丞相大人的决策,自是好的。”
“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也觉得。”
季昀之顿了顿,看向她,似乎是鼓起勇气才开口:
“当初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好。”
“过去的事情便不必再提了,我们都要往前看。”
“我……欠你一个解释,想要说。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想要对我们的关系有一个交代,这是我对你的尊重。”
江清月握住茶壶的手一顿,头顶有风来。
仿佛豆蔻年华时,清风拂杨柳的河边。
那时,两小无猜。
她放下茶壶,回应道:
“丞相大人请说。”
这般疏离的态度,让季昀之心口发闷。
季昀之微微坐直了身体,看向江清月。
“当初,我去西北,没有想到会去那么久,若我早知道那么久,我一定会早早的先去江府定亲。
“在西北时,我送了很多信给你,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为了避免我们一行人暴露,所有的信都被我当时的上司截了下来。
“等我回来,你已经出嫁了,我找过你很多次,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
“就是那段时间,江佩兰对我用计,我被迫娶了她,我不能出事。
“一是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不想让他失望。二是我要有权有势,才能护得住你。
“虽然我是被迫娶她,但确实娶了她,我做错了便要认。那时候我羽翼不丰,若强行还我清白,势必连累你。
“那个时候,除了娶她,没有第二条路。
“江佩兰以为她拿捏了我,不知道只是因为她歪打正着用你做了伐。戳到了我的软肋。
“成婚以来,我没有跟她圆房,连一顿饭也没有跟她吃过。
“一直拖到现在,是因为有姐夫这个身份,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护着你。
“从始至终,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今日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不由己和迫不得已。但我也清楚的知道,无论我有什么原因和理由,我做错了,错了就是错了,你怎么怨我,我都认。
“我现在也受到了惩罚,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了那么多苦,却无能为力。
“我深知,在这世上茫茫人海,两个人能相遇相知,是多么难的事情,所以我想争取。
“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用余生来补偿。
“之前我自以为是的以为对你好,让薛非暮从边境回到京城,这是我的错。
“今日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向你坦白,我想奢求你的谅解,也想求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补偿的机会。
“你……你可以不原谅我,也可以不给我机会,你是自由的,我只是向你表达我心中的想法。
“若你对我已无心,我会竭尽所能予你双翅,让你飞翔。若你对我还有意,余生,我定护你喜乐周全!”
季昀之的声音轻声下落,江清月能感觉得到他声音里的颤抖。
还有他眼中的期盼。
周围寂静无声,葡萄架底下大片的叶子随风摇摆,发出轻微的哗声。
江清月没有说话,季昀之也没有强求: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今日来,只是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
“以前你说,喜欢江南。我这一次去江南,购置了一套宅院,是你喜欢的样子。家仆管家,都是我看过的,一并都在这个匣子里。”
季昀之说完,起身离开。
那背影,似落欢而逃。
江清月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个装种子的匣子。
想起从前有一次,他们两个一起去爬墙,她忘了是哪家府邸,种了满园子的鲜花。
她羡慕得两眼冒光,说也想要这么一个大院子,最好是在江南。
那一年,他不辞而别,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等他回来,她已经被迫替嫁。
她后来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在侯府三年,都有人默默的帮助她。
要不然的话,凭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江家又没人替她出头,她行事,怎么都不可能如此顺利。
她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一句一句。
若是放在从前,她觉得自己不会原谅。
但经过一世,重来一回,她似乎能想开许多。
他那个时候,也是十来岁的少年,不能未卜先知,也未经过多少世事,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就像她,若有如今的心性,当初的替嫁,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每个人都不是一生下来就聪慧得不做错任何决定。就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就可以替自己选到最正确的路。
事实上,大家都是撞得头破血流,才懊悔,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这样。
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愧疚。
到如今,也唯余一句:造化弄人。
江清月坐在葡萄架下,半睁着眼,看着风吹树叶,目光有些怔怔然。
随即闭上眼睛,在风里,沉沉睡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
最近她似乎特别喜欢睡觉,大约是日子安逸了的缘故。
这样的生活,她很喜欢。
绿浣见她醒了,端着热茶过来。
“小姐,饿不饿?奴婢给小姐送些吃食上来。”
“不饿。”说着江清月自己倒了一杯茶,绿浣又端了点心过来:
“这是云氏糕点新做出来的点心,小姐尝尝鲜。
她捻起一块尝了尝:“嗯,不错,细腻丝滑好吃。”
“小姐,侯府那边又有新消息了。”
江清月一笑:“最近你都快成说书先生了。”
“嘿嘿。”绿浣兴冲冲的又说起来:
“今日薛世子把孙姨娘扶正了,在祠堂上了族谱。”
“动作倒是快。”
“不快不行,薛家族人只给了侯府三日时间。但是孙姨娘没有住锦瑟院,而是修了竹香院,准备做主院新居。”
“哦。”
那个院子,就在书房旁边,之前褚婉儿住过一日,后来便搬到偏远的妙文院去了。
现在,孙晓晓看中了那处地方,褚婉儿一定难受死了。
“是呢,褚姨娘已经闹了一场了,但是没有用,还被世子打了一耳光。
“孙姨娘扶了正,孙府送了大礼,解决了侯府的危机,那些钱都放下去了,侯府今日给下人都发了双倍的月银。”
江清月眸光微暗。
看起来蒸蒸日上的模样,但是,她不喜欢。
她是小心眼的人,不想见侯府过一日好日子。
重生以来,她的目的就只有两个:
一是护着自己真正的亲人。
二是让所有害过自己的人都遭到应有的报应。
“蒋蒿蒋御史的妻弟,和孙府有仇。你悄悄让人传些消息……”
她记得,孙家的庄子,闹了两条人命,不过被压下去了,她要让人爆出来,最好闹到京兆府衙。
孙夫人有钱,但是钱再多都拗不过权。
民不与官斗,商不与权贵斗。
出了这种事,孙夫人的娘家,不仅不会帮孙家,而且还会想办法的撇清关系。
人命关天,定然是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去疏通,两条人命,足够把孙家搬空了。
然后再把孙家大公子强抢民女的事情爆出来。
给侯府的钱,总得回一部分救孙家,礼尚往来,不能见死不救。
到这个时候,孙家差不多就空了。
没了孙家的帮助,侯府必定鸡飞狗跳。
她再找时机,把薛非暮做了逃兵的事情爆出来。
侯府,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