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查好了……”
“外头海风大,晒得人,咱们进屋里聊。”陆云帆轻点林曦的肩膀,示意他先行。
林曦会意,带着青橘向舱室走去,冷河和陆云帆跟在后面。
雷老大见状,赶紧跟上。
然而,他刚走几步,就听陆云帆冷冷一句“案子未清,人人皆疑”,便独自先行了。
冷河立即站住,在舱门处阻止了雷老大的进入。
“大人,我是来报案的啊!”雷老大不满地反驳,“就连我也不能进去吗?”
哪怕是听听案情的结果也行啊!
“雷老大,请。”冷河语气虽不温不火,却也算礼貌。
他若真不礼貌,恐怕早就直接出手了。
“行吧。”雷老大无奈地看着林曦他们一同进入舱室,心想陆大人先前不是还同意了嘛,这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呢?
舱室里,林曦偷瞄一眼青橘,见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行囊,便轻声向陆云帆问道:“是不是雷老大让大人不爽了?”
陆云帆稍显诧异,“你怎么这么问?”
他的态度真的那么明显么?
“嗯,就是看到你没让雷老大一起听我们的报告……”林曦建议道:“实际上,让他知道个结果也没什么。”
反正他们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透露细节。
“……担心他隐瞒信息,且雷老大也非毫无嫌疑。”陆云帆正色道:“总得小心为妙。”
林曦显然被说服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拿起桌上的证物,准备说明班大为的案情。
“班大为是今天寅时至寅时三刻间被杀,凶手以自制的绳索勒住其颈部致死。”
林曦迅速调整状态,招手示意青橘过来:“我来示范一下死者颈椎断裂的过程。”
陆云帆严肃地点头,“请继续。”
青橘扮演班大为,林曦则用帷帐环绕青橘的颈部,“凶手勒紧后,死者剧烈挣扎;他体壮力大,且精通武艺,不易制服。凶手担心对方反击脱逃,从而落空杀人计划,于是便这样……”
林曦脚轻轻踏在青橘的背上,双手模拟用力拉扯帷帐,“利用脚部力量,进一步束缚死者。”
这样班大为的颈椎断裂,难以呼吸丧失力量,最终因窒息而死。
冷河震惊得微张口,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闭嘴往墙角阴影中移了移。
“难道杀手比受害者瘦弱吗?”陆云帆沉声提出疑问:“那么雷老大不就没有嫌疑了吗?”
“不见得。”
林曦坦诚回答:“人在面临死亡边缘时会展现出极强的生存本能。如果班教头没有醉到不省人事,或许雷老大也难在短时间内致其死地。这正是凶手选在当天下手的理由:他担心后续再也找不到班教头这样宿醉的绝佳机会。”
从手法上来看,难以断定杀手的体型。
陆云帆目光一凝,“我原本就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我还有其他发现,”林曦笑着说,“我们在班教头背后发现了明显的尸斑。”
通过测量尸斑所形成的脚印大小,大致可以推测出凶手的体型。
陆云帆忍不住赞叹:“真是绝妙啊!”
他摇头失笑:“你早有所发现,为何之前不直说?”
这小丫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林曦俏皮一笑:“总要给大人您讲得详细些呀。”
反倒是他自找不是?
陆云帆只得无奈摇头,挥手示意她继续讲述。
“班教头死在昨夜寅时至寅时半刻之间,”林曦沉着声音说:“我们昨晚在甲板上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戌时。”
“在戌时到寅时半刻之间,曾接触或见过班教头的所有人,都需要详细记录口供。”陆云帆看向冷河。
冷河抱拳,“我立刻去安排。”
冷河与刚进门的冷剑擦肩而过,一出一入。
“大人、林姑娘。”冷剑进门连礼貌都顾不上,直接拿起茶壶大口灌饮。
他实在是太渴了。
“哎,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要一口气询问这么多人!”
旁边又递过来一壶茶,冷剑甚至没看便接过来继续痛饮,然后才望向笑眯眯的青橘。
“真是感谢青橘姑娘!”冷剑满心感激地说:“这正是我急需的一大……口。”
“但你的报告还没完。”陆云帆揉了揉额头。
冷剑急忙摆手:“已经够了,我这就开始报告!”
林曦微笑着,“不用急,剑护卫,请坐下慢慢谈。”
冷剑谨慎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大人,见他并未反对,于是笑着坐了下来。
“我首先去询问了那些小道士,他们本来是去冀港附近的山城参加‘讨论道经大会’的,结果却买错了船票,最后不得不花费一大笔钱才从雷老大那里买到了最廉价的位置。”
他说着,用神秘的神情轻轻指了指头顶:“昨天在船舱内用餐的地方,正是给那些最低等级船客留的。”
“这客船的规矩好生奇怪,怎得里舱用膳的位置留给末等船客;反而是外间的位置留给花钱更多的船客吗?”青橘大为不解。
“内舱没有办法欣赏到海景,想想我们昨天坐的地方,不但能够一览无余地观赏到海面,还有特别点燃的驱虫香来避免干扰用餐。”林曦笑着反问:“坐船出游,不正是为了享受这份海景吗?”
于是青橘顿悟,事实似乎的确如此。
“对,”冷剑跟着说道:“彭峥就是因为跟雷老大的关系铁,每年都能来,并且总能拿到那些略逊一筹的贵宾房和餐位。”
“至于那几位打扮华丽的女子,她们是随船的陪伴女郎,分别被叫作春花、秋月、朱颜、烟萝,而春花乃是她们中的首领。”
雷鸣有时会在江南地区租用几位陪伴女郎陪同航行。客人有优先权,如果客人无需求,那些船员便会自己付费请那些女郎。
住在负一层的船员们对班教头之死的反应很是克制,嘴上虽表达哀伤,却没人真正去祭拜。
“这还真能理解。船上的工作互不替代,没到休息时间,没人敢私自离岗,这也是班教头生前制定的规矩。”
至于那些奴隶居住的下层船舱,冷剑也去看过。
那个地方又冷又湿,恶臭和汗臭混合在一起,呆一会儿就让人头疼。
“那里的奴隶都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夜里船舱的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他们不可能犯案。”
讲到这里,冷剑稍微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话就说。”陆云帆用长剑轻轻敲了敲冷剑的肩膀,促使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没有来观看班教头事发现场的那三伙人,我还没去问。”冷剑有些局促地解释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听说。他们没来观看肯定有什么可疑。我想请大人和林姑娘也一起去看看。”
冷剑一个人心里没有底。
“没有来现场看班教头案件的是言灵婆婆和她的徒子徒孙、花千树,还有谁?”林曦摸着下巴,一时想不起还差了谁。
冷剑迟疑了下:“还有彭夫人,她不见了。”
“不见了?”屋里的三人异口同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