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和林曦谈笑间,花千树则主动起身道别:“各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陆云帆轻启双唇,内心却希望不要再相见。他侧目偷观林曦的反映。
林曦向花千树轻轻一鞠躬,作为离别的礼节。
身姿挺拔的公子微笑着转身回到船上去清理货物。花千树作为护货之人,接下来忙碌在所难免。
意外的是,来取走地窖奴隶的竟是来自官方的人员。
陆云帆扫了一眼那些官差的腰牌,目光阴晴不定。
“我们走吧,”陆云帆召唤道。
跟随林曦的言灵婆婆及其门徒一同入住了冀港内最为宽敞的驿站,当然这亦是依靠陆云帆的面子。
林曦配制药物花费了许多时间,从白日忙到黑夜,才将药物准备妥当,为言灵婆婆驱毒。
驱毒过程非常顺畅。
大概一个小时后,林曦从屋内走出,吩咐方诺检查药水是否已煮沸。
言灵婆婆驱毒后身体虚弱,仍然沉睡。屋内众人无言,气氛略显沉重。
终于冷剑忍不住开口:“大人、林小姐,我心中实在不快!一时觉得虚贤他们四个人糊涂;一时又想着就算没了彭峥等人,会不会还有别人接替这份差事…………”
就像虚贤他们那样。
“正是。”陆云帆轻轻抬眸:“确实白费力气。”
奴隶交易并非虚贤所言般单纯。背后必有权势之人为之撑腰。
特别是虚贤提到的海郊制麻村,那片巨大的“金蚕丝”制麻地区与外界隔离,化为贩人之地,这种手腕非寻常商家所能及。
冷剑立刻坐直身体,急切询问:“啊,大人早有洞察?”
“虚贤他们已经了解。”林曦及时作了解答:“因此在杀害彭老板后,便让小虚悟故意留下凶器。”
“故意的?!”连冷河也惊讶得坐不住。“我还以为是大人您聪明绝顶,与林小姐合作发现的。”
“最初我也没明白,为何小虚悟的暗示如此及时。”
明明只需等到船靠岸、乘客离散,到时即便发现凶器为“金蚕丝”制的拂尘,要找人也难如登天。
“可能是雷老大,也可能是彭老板,他们透露这生意背后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无法根除。”
虚贤等人力量寡小,绝望中选择了自首。
陆云帆回想今日那些押解奴隶的官差挂着的陌生腰牌,平静说道:“虚贤他们原本希望与彭峥等人一同命丧黄泉,却只发现自己不过砍倒了些执行者,真正的幕后操控者远在天边,复仇也只是妄想。”
听闻分析后,冷剑紧按快要抽搐的胸口:“事情明了后,反倒心痛难耐。”
陆云帆长叹一声:“他们四人的背景已上报。”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手指明了的将信推向桌前,示意冷剑亲看。
冷剑快速阅读完,感慨道:“年纪轻轻就做出烧村之事,难怪这四人敢独自上船行凶。”
虚贤等命运多舛,无父无母,日夜劳作,一场大火将恶根烧成灰烬;他们又算幸运,四兄弟相依为命,火灾后遇见善良的河清观主,学得礼义廉耻,才有此次英勇报仇。
但命运弄人。虚贤在报仇路上迷失了初心,丢掉了珍贵的正义之心。
林曦难以界定他们善恶,但谋杀、嫁祸皆属误入歧途,律法自会判决他们的行为。
“不对呀!彭夫人与春花姑娘失踪又如何解?”冷剑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案中还有一个未解之谜。
“此问题,上回陆大人也曾问过,”林曦含笑望向陆云帆,示意他亲自向冷剑解释。
回想那日情形,陆云帆也是有些无奈:“我过度关联了。失踪案与凶杀案,本是两回事。”
那日林曦的话让陆云帆恍然大悟。
若将找到尸体的凶杀案与未见尸体的失踪案区分开,先前复杂的事情顿时变得明朗。
“啊?那是不是还有另一凶手在船上?”冷剑茫然。
方诺进来时听此言,差点没稳住手中的药碗,幸亏青橘灵敏地支撑了一下,才未让辛苦浪费。
“就怕大家有方姑娘这样的反应,所以大人选择了保密。”林曦无奈地说:“坐了五天船,连一夜好眠都未曾有。”
虚贤等落网后,只有陆云帆与林曦清楚船上还藏着一个神秘凶手。
接下来的两夜,所有人保持警戒,陆云帆更是彻夜未眠,在瞭望台附近守望,白日则让阿树替换。
“即便如此,我下船时听阿树说,又有两个船员失踪。”如同凭空消失,找不见任何痕迹。
陆云帆按着头痛的太阳穴叹道:“免费的船难坐。”
老林曦深以为然地点头。原以为能好好享受海上风光,结果一路上不是验尸便是解案,心惊肉跳。
一时间,屋内众人再次陷入静默。
方诺喂完药后小心翼翼地举手:“林姑娘,你身为仵作,难道没有发现其他凶手的线索吗?”
未待林曦解释,青橘先行反驳:“你也说了,我家小姐是仵作、不是神仙,没有尸体怎找线索?”
林曦抱歉地表示:“我虽想出力,但看不到尸体,也是没法子。”
“也是。”方诺尴尬地抓头,纵有高人,无尸无证何从推断?
“连陆云帆大人都未找到线索。”陆云帆唇色微扁:“凶手行事干净,不留痕迹,难让我们抓到线索。”
“花公子。”冷河突然喊出个名字。
冷剑疑惑反驳:“不可能吧?春花姑娘失踪时他不是与你同在吗?”
冷河一怔,摇头道:“我忘记了。”
“罢了,”陆云帆道:“官府动手,需有确凿证据。”
无证无据,再有猜测也无济于事。
不如将重心转向海郊那座制麻的村落。
此行入京,他必将根除彭峥等人遗留之害!
“不能让虚贤等的悲剧重演。”陆云帆的手握成拳,目光坚定。
“大人英明。”林曦郑重其事地说。
众人为言灵婆婆喂药后各自休息。
驿站靠海,夜里偶尔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此时,空旷客船上,阿树泪眼婆娑地望着无边海面,泪未落已急忙抹去。
阿树边际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未及呼救,便脖子扭断。
来人一挥手,将无气息的阿树如丢废物般扔进海。“咚”的一声,夜色中异常清晰。
几个警觉的船员探头察看,啥也未见便又缩回头去。
瞭望台上,来人目光如水,对沉海的阿树温声道:“陆大人所说不错,自家货物,得自己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