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几步,林曦便见一名中年女性倒卧地上,双眼瞪得大大的,恐怖至极,一滩白色泡沫从她嘴角流淌至脸边。
“柳嬷嬷!”叶氏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倒地不起的人,但林曦更快一步,用两指按在了柳嬷嬷的颈侧。
她对叶氏摇了摇头,表示已无生机。
“她被毒杀了,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林曦细察柳嬷嬷的面容,这才注意到她就是宴会中悄然离席的那位。
林曦正要进屋查看,却被叶氏紧紧抓住:“别去,太危险了!阿寒,你去看看!”
若屋内还藏着杀手,林曦冒然冲进去定会遭遇危险。
窦寒迈步穿过帘幕进入内室,陆云帆紧随其后。
两人在门口处停下。
“屋内无人。”陆云帆转向林曦:“穿上鞋套再进来。”
听闻此言,林曦即刻向青橘要了鞋套,两人跟着陆云帆进入屋内,却被前方的景象震惊。
小小的内室显得一片混乱,各式物品散乱一地,床铺和枕头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保持现场完整。窦城主,请命人将半时辰内进出这间房的所有人带来审问。”
陆云帆的做事方法十分有序,窦城主立即应命去安排。
他对冷氏兄弟吩咐,“这里交给你们保护,”然后对泪眼朦胧的叶氏说:“窦夫人,请到外头,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这里就交给林仵作处理。”
陆云帆刻意提到林曦的职责,叶氏看着正佩戴着橡胶手套、仔细检查柳嬷嬷尸身的女孩,犹豫的心思终是沉了下来。
林曦是真心喜欢“仵作”这份职业。
“陆大人说得对。”
当众人离开,屋内仅剩林曦和青橘两人,围绕着尸体进行详细检查。
窦夫人和陆云帆落座之后,陆云帆便问:“窦夫人,柳嬷嬷的具体身份是什么,她与顾家有何关联?”
“她原是顾夫人的陪嫁婢女。”窦夫人压抑心中的惊惶与哀伤,沉声说道:“作案者明显针对林曦,否则不会选择此刻行凶灭口。”
“为何被灭口?”陆云帆继续追问。
“因为……柳嬷嬷持有顾大人的遗物!”叶氏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原本打算让林曦与柳嬷嬷相认,并取得那件物品。不料……”
不料柳嬷嬷正要见林曦时却惨遭杀害!
“顾家十年前已遭满门抄斩,柳嬷嬷作为陪嫁,是如何逃过官府追捕的?”
“我也并不清楚……见到柳嬷嬷是在七年前,她那时满身伤痕、形如乞丐,还曾多次遭到城门守卫的毒打。”
后来窦夫人外出上香时,偶遇她,两人才在佛像前认出彼此。
“当年顾家案件闹得沸沸扬扬,许多学子上书为之鸣冤。但皇上似已下定决心,不仅斥责上奏的御史,连与顾学政素有交情的太傅也因此自尽在金銮殿。”
想到那血迹斑斑的往事,窦夫人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那时窦寒夫妇便明白,顾家的事远非普通的“科举贪腐案”。
他们只求保持沉默,盼望未来。
因为,林曦依然在人世。
“夫人与顾夫人何以相识?为何知道……”陆云帆未问完,叶氏却能猜测他的问题。
“我与顾夫人是闺蜜,后来随窦寒嫁往北地。”窦寒武功卓越,家中地位颇高,继而被任命为鄂城城主。
窦夫人与顾夫人虽久未相见,但书信往来不断,得知林曦幼时体弱,五岁那年被寄养于神医谷调养身体。
“听闻噩耗,我们夫妇早已决定,如果林曦不愿追查真相,愿在神医谷安享余生,我们也必尽力保护顾家唯一的血脉。”
然而林曦生为顾家后裔、天性高傲,根本不愿平庸过日。
“一年前,我们从神医谷收到信,林曦已经出世前往查明真相。说真的,我和柳嬷嬷既感欣慰又悲伤。”
欣慰的是林曦终于愿意探寻事实真相,悲伤的是,案情告白之路遥远且艰险,外人难以理解其中的苦楚。
也是在那一刻,柳嬷嬷透露她手中持有顾学政的遗物,必须亲自交予林曦手中。
“整整十年啊,我们等了十年。”窦夫人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差一点,柳嬷嬷就可以与林曦主仆相认了。”
陆云帆迅速梳理前因后果。
“正如窦夫人所言,凶手即使不是旧案相关人,也必定知晓内情。潜藏在城主府,只待关键时刻对柳嬷嬷下毒手。”
至于是否针对林曦,则尚未知晓。
处理完事务的窦寒从外走来,一见到擦泪的妻子,便对陆云帆怒目而视:“小子,可别用审讯的手段对我们。”
陆云帆苦笑,回应道:“下官未曾如此。”
他确实冤枉。
“莫怪陆大人,他仅仅问了几个问题。”窦夫人瞪了窦烈一眼,“陆大人的安排妥帖了吗?”
“当然,”窦寒见误会了陆云帆,略显尴尬:“仆人们已集中在旁边厢房,等会我会与陆大人一同审问。”
窦寒向来决断果忍,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犯案,他必须亲手揪出凶手,以平心头之怒。
“好的。”陆云帆点头,有窦城主的坐镇,审讯定会更为顺利。
林曦皱着眉头从屋内走出,她诚恳说道:“麻烦窦城主安排一处清净房间,我需要验尸。”
柳嬷嬷所受毒害症状显而易见,她心中已有所猜测,要确认毒物须要开膛验尸。
“啊,”窦城主看向妻子,见她点头同意,便说:“跟我来。”
城主府不缺空房。
姜管家效率极高,迅速在府中准备了一处暂时验尸的场所。
当林曦步入其中,便看到一切器物一应俱全,甚至连裹尸的布也已经备好,验尸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套完整的工具,四周被白帐所围,隔绝了外人的目光。
林曦对这一切表示认可,点了点头,“姜管家果然是行家。”
看着林曦的赞许,姜管家的脸上笑容如花朵般绽放,“太客气了,林仵作。”
此时,青橘小心翼翼地用裹尸布抬着柳嬷嬷的遗体进入,意外的是,眼泪未干的窦夫人叶氏也跟随着她。
“夫人为何亲自来此?”林曦不禁问道。
窦夫人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声音低沉地说:“柳嬷嬷与妾身情同姊妹,她对您也充满期待……妾身想替您母亲了解一下您验尸的过程。”
听到这话,林曦难以拒绝。
虽然她自五岁离家,在陆云帆处只是粗略了解过窦夫人与母亲的关系,对窦夫人的记忆模糊不清,但依旧难以拒绝一位长辈的深情厚意。
“只是这过程可能有点……。”林曦同意了她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