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在戌时二刻至戌时三刻之间毒发而亡,所中之毒正是北莽所特有的‘白乌丸’。”
林曦确信地毯上已经清除了留下的陌生脚印后,这才缓缓起身,直了直腰:“‘白乌丸’正如其名,服毒后半刻钟即可见症状,受害者将会口吐白沫身亡,全身就像被水淹没般窒息,眼珠赤红。”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六嬷嬷便体验到了深切的窒息之苦,甚至还模糊地看见了凶手在房间内搜寻东西的身影。
场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林曦,她低声继续讲道:“柳嬷嬷从宴会归来后,仅匆匆吃了几样点心,便开始准备会客了。”
不管是房间内的陈设,还是这一天匆忙的准备,都透露出她期盼与林曦见面的心情。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六嬷嬷整日在屋内忙碌的喜悦画面,言语间突然有些哽咽。
人在最绝望的时刻,往往是在触摸到希望的瞬间又猝然失去。
正是在这一刻,凶手入室,而柳嬷嬷毒发身亡。
窦夫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她已经期待了许多天。”
不仅仅是柳嬷嬷,整个府上都在紧张地准备着:从厢房的布置到晚宴中的一道小点心,窦夫人都必须亲自参与审核。
陆云帆默默观察着她的面色,眼底流露出关切之情。
但林曦比陆云帆预想的还要坚韧。
她仅仅沉默片刻,便又开始帮忙整理房间,“毒杀与使用凶器致人死命不同,凶手与受害者的接触少,下毒方式多样,时间难以预计,可使用的物品非常广泛,哪怕是间接放置在物件上也可使受害者中毒,这极大地增加了对凶手的推理难度,使得嫌疑人范围增大。”
“确实如此。”陆云帆微微点头,表达了同意。
“除了毒物本身及柳嬷嬷临终前的行动记录之外,遗体上的线索寥寥无几,我们只需要确认下行事时间。”
窦氏夫妇本以为验尸的详情已经报告完毕,却没想到陆云帆又追问一句:“凶手呢?”
陆大人也太过分了,林曦虽是仵作但并非神探,追捕凶犯应该是他的责任,怎么还要向林曦询问?
窦夫人准备上前质问,却被自己的丈夫拦下。
夫妻两人眼神交汇,窦寒满脸期待地向妻子眨眼,似在示意“继续听下去”。
窦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快,想到之前丈夫被林曦的才能惊呆的场面,决定再听林曦的分析。
根据尸检结果,我断定杀害柳嬷嬷的凶手是北莽人或者亲属中有北莽人的,只有如此才可以轻易得到“白乌丸”。同时,凶手知晓柳嬷嬷今日将提前离开宴会安排,且行凶时没有顾虑。
林曦话毕瞥了一眼在外间等候的侍女和姜管家。
深谙官场的窦寒明白林曦的眼神所指,便挥手让外间的人全都退出。
等到房间里仅剩林曦主仆和窦氏夫妇,以及陆云帆一行,林曦才继续说:“我猜测,凶手为了阻止我们获得柳嬷嬷的遗物,故提前动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露出忧愁之色。
“好消息是,凶手虽然杀害了柳嬷嬷,”陆云帆环视众人,淡然说道:“但没有得手遗物。”
房间在众人之前的搜查中被重新整理,连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也被恢复到原处:柳嬷嬷的房间看起来未被凶手闯入一般。
显然,柳嬷嬷,绝无可能将重要物品放在容易寻找的地方。
林曦听后微微一笑:“大人说得对。”
林曦和陆云帆间的默契非常之深,使得窦夫人感到既惊讶又高兴。
高兴的是这两人竟然如此心意相通;惊讶的是林曦的验尸技术已经能追溯凶手线索、助力破案。
单凭林曦对毒物的精确识别、对嫌疑人的筛选,已将嫌犯限定在少数范围内。
窦夫人心里感动地看向窦寒,窦寒则哈哈大笑:“我服了!”
林曦不愧出自神医谷,成了仵作更是能力出众!
窦寒大声命令:“将丁大带来!”
这话一落,他转向陆云帆:“陆贤侄,咱们重新审问他如何?”
陆云帆点头:“窦叔请。”
林曦好奇地侧头问:“大人什么时候叫城主‘叔’了?”
窦夫人含笑道:“大概就从刚才开始吧。”
林曦已经称呼她为“青姨”,陆大人称呼窦烈为“叔叔”也顺理成章了。
青橘和冷河留在案发现场继续找线索,其他人则开始审问丁大这个撒谎者。
丁大刚被带来,窦寒就怒踢了一脚:“你敢对我撒谎?”
丁大摔倒地上,害怕极了,忙不迭地求饶:“饶命啊,我是一时糊涂!”
看他哭哭啼啼的样子,连林曦都觉得尴尬。
“这人实在太无骨气。”青橘轻声说。
屋内众人无不认同。
“你到底是怎么杀的柳嬷嬷?”窦寒厉声问道,然后瞥了一眼陆云帆,确认自己的提问没问题。
陆云帆稍作迟疑,难见地点头。
窦寒得意地继续审问:“啊?我不是杀人者!”
“没杀人?那你撒谎为何?”窦寒震怒。
丁大颤抖着回答:“柳嬷嬷受主子们宠爱,我一时贪心,想偷些首饰。”
他刚潜进房间,还没找到什么,就听到别人的脚步声靠近。
怕被捉拿入狱,他赶紧藏在角帘后,趁机从窗户逃出。
“你看清楚来人没有?”陆云帆的声音带着冷厉。
丁大急忙摇头,“我太害怕了,不敢去看。”
他生怕身份暴露,被姜管家发现,那他的手腕可能就保不住了。
“东西在哪?”
丁大交出了一对金耳环,并且跪地求饶:“我只拿了这两只,真没杀人,请大人明察!”
林曦上前查看,然后向众人点头确认。
确实从柳嬷嬷的装饰盒中缺失了饰品,正是这对耳环。
“既然你如此坦白,那就暂且关押。窦叔,您看这样可以吗?”陆云帆对丁大做了决定,而后又请教窦寒。
“……可以。”
丁大被带走后,窦寒不服气地问:“陆贤侄为何轻易放过他?”
还没得尽兴呢!
陆云帆面露奇色:“谁说丁大是凶手了?”
“他不是?”窦寒转向林曦,“你们怎么不早说?”
林曦苦笑应对:“窦叔,您也没问啊!”
他们不是来审问丁大撒谎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