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光被林曦的话逼得无言以对,只能紧咬牙关强硬地说:“随你怎么说!反正杀人的是我,既然被抓到了,杀也罢、剐也罢,全凭你的意思。”
“真是气骨非凡。”陆云帆冷笑一声,说道:“真是个刚硬的北莽人,你再告诉我,这‘白乌丸’你还藏了多少?在账房里又用了多少?”
“什么‘白乌丸’?我就是用毒杀人的,那几本账册我都涂了不同的毒药……”姜子光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睛里的迟疑不安打量着突然变色的众人。
姜管家虽然不停地向姜子光摇头示意,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你只是被人指使去涂毒的。”陆云帆轻轻点头,终于释疑了最后的疑惑。
姜子光不过是执行命令投毒的棋子,真正的主谋是别有其人。
“噗,”窦寒不屑一笑,总算看到了陆云帆所说的“好戏”。
姜管家所言不虚,姜子光确实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虽然出生在北莽,却从未在北莽住过一天,自然不可能知道当年盛行的“白乌丸”之毒。
自从北莽归降后,与鄂城进行通商和通婚,早已被大明同化。姜子光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不过是掩盖杀害柳嬷嬷的真正动机而已。
姜子光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露出了马脚。
林曦看着姜子光,眼神中有些同情,“你成了刽子手,却连是什么毒都没问一问?”
“哪里有什么主谋?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毒药也是我自己找的!”
姜子光反驳完林曦后,挣扎着站起来向窦烈恳求道:“城主大人,鉴于我多年的忠诚,还请给我一个痛快吧!”
坚持替主谋藏罪的姜子光,彻底激怒了林曦。
“既然你坚称毒药是你找的,那敢问‘白乌丸’需要哪几种药材配制?最难找的药引种在北莽的哪个地方?配制毒药时需要烘烤还是晾晒药草?”
三连问下来,姜子光竟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他的一腔孤勇顿时化为乌有,全部勇气都被林曦的一针见血戳破了。
窦夫人早已听累了,她挥了挥手:“陆侄儿,把人证带上来吧。”
多说无益,不过是为了拖延更多主仆间的情谊罢了。
“遵命,青姨。”陆云帆轻轻颔首。
不久后,包桂和毛三儿被冷剑拎着领子带了进来。
“我到偏厢的时候,两个嫌疑人已经不见了。”冷剑沉着脸汇报说:“后来在外城的府兵巡防队里找到了他们。”
原来在偏厢未找到人的时候,冷剑已经猜到这两个家伙可能逃跑了。
幸好他及时赶到,将人捉了回来。
“好、好极了!”窦寒愤怒至极反而冷笑,“原来连本城主的府兵权力也被你们渗透!真是高明的手段!”
府兵与仆役小厮不同,都是由城主亲自下令调遣。没有命令,不得擅自更换岗位。
可今天这样的擅自调动不只一次发生了!仆役和府兵之间的私下交流更是数不胜数!
窦寒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待陆云帆一行人离开后,他必须好好整顿这些乱党,看看还有谁敢违背军规!
林曦心中担忧地观察着窦城主额头上急速突起的青筋,思忖着城主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就置姜子光于死地!如此一来,关键的供词将丧失无遗,先前的询问成就全被毁于一旦。
她的目光偷偷移向愈发苍白的姜管家。
关键的一刻即将到来,决定成败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掌握在六青帆的手中。
包桂和毛三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无需多问,二人主动承认了接受姜管家的银子帮忙买药,及其辅助于晾晒和配制药品的过程。
“城主大人饶命!小人仅是因贪心而行,绝无敢于杀人之意!请大人饶命!”包桂和毛三儿在得知柳嬷嬷是因中毒死亡后就感到不妙。
尽管平日里购买草药似乎不是件大事,可那药方奇特异常,制作时还需添入不少五毒之物……二人内心难安。
加上冷剑故意放出风声,表明凶手已被捕捉,毒药亦被查明,二人哪还能等待?立马贿赂了一些熟识的府兵,打算悄然离开鄂城。
不料,这一切行为正好符合了陆云帆的计谋。
“我根据林仵作提供的药方查访,果然在城中几家药店里发现了疑似药草。”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赞许地看向林曦。
多亏了她的药方。
“真凶狡猾,分别在不同药店购买制作毒药所需的草药,为了模糊视听,还故意混杂几种无关药材。”
糟糕的是,额外添入的那几种药与原药物性质相冲,这才引起药铺掌柜的深刻印象。
“但时间久远,掌柜只记得是城主府之人采购,却忘记了采买者的面貌。”
因此,陆云帆故意通过冷剑放风声,使得府内区域的小厮们产生疑虑。
包桂和毛三儿因贼心虚而自行露馅趋入了罗网。
“买毒者不觉中制了毒、用毒者不知其为毒。真凶心存诡计,以为分散行动可遮掩天机,事发时则无人疑他。”
可惜天网恢恢,柳嬷嬷何其之不巧,在与林曦会面前毒性发作。此事偏偏给人错误联想:凶手目的直指林曦。
经过验毒后,林曦排除了误导的思路,联系案中所得线索,侦破脉络逐渐明晰。
“正如姜子光自承,她为北莽之人。得柳温嬷嬷已背叛,便图谋杀害。”
陆云帆视线冷冽地逼视姜管家,沉声说道:“昨日宴会时,你得知柳嬷嬷将顾家之物交于林曦,担心泄露北莽机密,即令姜子光急忙搜查。谁知他运气不佳,撞上了潜藏暗处的丁大。”
丁大惊慌逃窜,连姜子光的面都未曾看清便跳窗而逃。
而当赵六进入院子见到姜子光,他实则刚从柳嬷嬷房中出来。
为掩饰自个儿的秘密搜房行为,姜子光故作姿态在院中转了一圈,名为“巡防”,与此同时外间的包桂和毛三儿早已集结,三人齐齐撤离。
包桂和毛三儿未料到自己的行为也被陆云帆识破,俱是羞愧而低下头去。
“陆贤侄真乃神目,才没让这两个无赖蒙蔽了众人。”窦寒怒火冲天,幸亏窦夫人及时抚住他的手臂,使他稍复冷静。
她心中同样懊恼对姜管家的信任。
多年相伴如一家人,窦夫人实已视姜管家如自家人。
然而,正是这位“家人”,借助信任制造陷阱,利用一切可利之人,害死了柳嬷嬷。
“柳嬷嬷一回到房间,发现屋内大乱,震惊又气愤,与主犯激烈对峙,气愤攻心,毒性顿发身亡。不是吗?姜、管、家。”
陆云帆字字铿锵,目光如冰,一股凌厉的威压直指姜管家。
“小人无形中织就了一张大网,未曾料到自己竟成了陆大人手中的猎物。”
姜管家无可奈何地苦笑,那张精明和蔼的脸庞忽显几分苍老。
林曦明白,他这是在认罪了。
同时,也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