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儿,你放心,祖母不会让你受苦的。你看,祖母给你带了许多东西来。这个凉席,夏日里枕,这个是清凉油,若是热得头昏,就抹了散散,还有这个……还有你最爱吃的鲈鱼,还有糖蒸酥酪,你好好地吃了,祖母让人给你收拾下身子。”
孙氏把那些好东西一一给薛贤齐展示了一番。
丝毫没有发现,站在外头的狱卒贪婪的视线。
谢见微也当做什么也没瞧见,但笑不语。
探监的时辰结束以后,狱卒客客气气地将孙氏和谢见微请出了大牢。
孙氏依依不舍,出来后给狱卒塞了些银子,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劳烦你,往后一年里多照应照应我孙儿。”
“太太说的哪里话,这是小人的职责。”
狱卒将银子塞进袖子里,话锋一转:“不过么,薛贤齐定罪以后大部分时间,怕是不会待在顺天府大牢。眼下城郭在修沟渠,缺人手,像他这样的犯人,得去跟着修沟渠。沟渠修完了,就去修城墙,总之是闲不下来的。”
“我孙儿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哪里能去修沟渠啊!”
孙氏一狠心,又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拜托官爷,这一年就让他好生待着,行不行?”
“这是规矩,哪是小人能左右的。”
狱卒收了银子,却这样说,不顾孙氏愤怒的表情,叫人将她俩请出了大牢。
孙氏骂了狱卒一路,二人在顺天府的客院前接到了薛诚佑。
他坐在四轮车上,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戾气,之前的莽劲幻化成一种叫人不安的阴冷。
就连孙氏也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辱骂生生咽了回去。
谢见微温声道:“诚哥儿,你受苦了。眼下薛贤齐已经下狱,你也该满意了。宋姨娘还在府上等你回去呢。”
“多谢母亲。”
后头小厮给他推动四轮车,几人慢慢往外走去。
直到坐上马车,隔绝了薛诚佑,孙氏才大喘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茶便往嘴里灌。
“这诚哥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邪性……”
“他伤了腿,后半辈子也毁了。侯府却对其漠不关心,他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了。”
“他一个庶子,本就不该想他配不上的。他若不狷狂自傲,齐哥儿也不会做出这糊涂事了!”
谢见微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庶子也是子,再怎么说也比养子亲近些,寻常人家多的是苛待养子的,到了侯府反倒是倒过来了,我也捉摸不透,侯爷和太太心里是如何想的。”
怎么又绕到这上头来。
孙氏心虚地不停喝水,摆摆手说,“不提了不提了。”
……
转眼已经快六月份,在侯府的交代下,薛贤齐的一百杀威棒没有伤及性命和身子,养了养眼下可以走路了。
这日,狱卒们来到薛贤齐的牢房前,打开了牢门。
几个壮汉人高马大,薛贤齐惊惧万分,强作镇定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判书已经下来了,沟渠那儿的工头催个不停,自然是把你送到城郭的大牢去!”
为首的这样说,其余几个人闲逛似的走来走去,用刀柄挑起薛贤齐的包袱往里看。
薛贤齐顿时毛了,扑上前道:“你们做什么!放下我的包袱!”
“诶!还敢反抗!知不知道规矩!进了这地境儿,不孝敬一二还想走!爷爷们整日给你端饭伺候你,临走了还不得留下点好处!”
“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侯府的公子!你们敢这样对我……等我出去了!”
拿包袱的狱卒笑嘻嘻道:“等你真出去再说吧。你当城郭是什么地儿……”
真是不知道这薛贤齐得罪了什么人。
城郭那里关押的都是刑期最重的囚犯,那儿的规矩苛刻,不许亲属探视,衙役更是不把囚犯当人看。
长此以往,囚犯之间也有了高低贵贱,就薛贤齐这样过去……
衙役们把孙氏给薛贤齐带来的东西,当着他的面分了个七七八八。
几个人将搜刮一空的包袱丢给了薛贤齐。
“还给你留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别说兄弟们不客气。”
薛贤齐气得破口大骂,挨了牢头两个巴掌才不敢再吭声,戴上枷锁和铐子,乖乖上了囚车。
一天一夜的奔波,终于到了城郭的牢房。
牢头接了人到牢房里,张口便问:“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交出来!”
薛贤齐看着他臂上的隆起,乖乖将包袱递了过去。
牢头边找边骂:“不是说富贵人家公子哥儿吗?就这些破烂!是不是藏私了!”
“没有啊,小人岂敢,这都是被之前那些人捞走了!大哥您去找他们,好东西都在他们那里!”
薛贤齐抱头大叫,寻思祸水东引,被牢头狠狠踹了一脚。
“当老子傻的,那群人在京里办事,傻子才去找他们麻烦。敢把老子当枪使!给我打一顿,丢最末那牢房里去!”
一群狱卒上前,狠狠收拾了薛贤齐一顿,拎死猪一样把他拖进了最末的牢房,锁上了大门。
薛贤齐被打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清醒两分,又被抓着头发拎到一个人面前。
那人张口便道:“孝敬。”
薛贤齐被打得鼻青脸肿,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里,浮现出浓浓的绝望和痛苦。
他隐约预见了,这一年他将面对的是如同地狱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