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梁宏远脸色一变,本就心虚,被他这一出玩得更是满额冷汗。当即换了副嘴脸,对着他连声认错,将条件满口答应下来。
然而回去后,这人便和装死似的再也没接过电话,甚至直接抠了电池关了机,就连先前答应好的钱也没了下文。
梁圳白拇指摁在屏幕键上,拨出后听见机械音又挂断,随后立马重拨,就这样往复循环,内心已经涌上了一股冷郁躁意。
即使掏空全部积蓄,该用的手段全都用尽,也还有近四千的窟窿要补。
现在就连最后一点希冀也被卑鄙地掐灭了。
后脑靠上身后的糙墙,头疼的症状加剧了,脑中像是灌了水般不断翻腾摇晃着。
他缓了几秒,将滑至下巴的口罩重新扯到脸上,挡住那张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打算继续回去上班。
知雾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在整个舞池厅兜了整整一圈都没找到梁圳白的身影,还被中控台的巨浪音噪击得脑袋发晕,不知不觉跟随着前面的人绕到了门口。
胸口佩戴的那枚碎钻铂金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缠到了针织衫的纽扣,她缓下脚步低头解,完全没注意前路,正好和那坚硬胸膛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实打实有些疼,知雾的刘海被风一阵吹开,捂着额半天说不出话,手里的那根铂金链也断开了,从指尖溜下滑到地上。
梁圳白在黑暗中视力出奇得好,一面道歉一面将她的链子捡起来递还给她。
正抬步要走,他的胳膊忽然被人握住。
薄薄的衬衣阻隔不了从手心传来的糯感,女生的指腹轻盈柔软,没什么力量似的,像团棉絮贴上胳膊。
被触碰到的那块皮肤不爽的泛着痒。
他从没被女生这样抓过,内心掠过一丝怪异感,有些不适应地戒备挣了下。
“请等一下,我有事找你。”知雾怕他一声不吭离开,有些着急地出声。
梁圳白身姿刹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下头在包里翻找。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顺势下落到知雾的脸上。
在等待的一分钟时间里,他淡抿着唇,有些无措地胡乱揣测着。
为什么叫住他?
是还是觉得撞得太狠来索要药费?还是要他赔偿那根弄坏的链子?
梁圳白不着痕迹地盯着知雾的额头仔细看了看。她的皮肤太白了,一点红都极为醒目,被撞到的那块正在迅速扩散,甚至有点轻微发肿。
他没钱给她买药,但是宿舍里还有盒之前没用完的碘酊,可以拿来先给她擦涂一下应急。
至于另一个……
梁圳白看向自己手心还没被取走的那根细链,延长链上悬着两个刻着品牌标的圆圈。
他认识这个牌子,当初店里有个女客来蹦迪的时候,就不小心把这个牌子的一根链子弄丢过。
她气势汹汹地找到经理索赔。那么细又轻巧的一根东西,居然足足要价六七万,几乎是店里一个月的进账流水。
梁圳白绷着身子,喉头干涩发紧,落在裤沿的手指忍不住轻蜷。
即使她张口要让他赔,他也赔不起。
越是紧张的时候,梁圳白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越少。
等到知雾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张卡抬头时,他的脸几乎快要冻霜了。
知雾被他“不耐烦”的神色弄得有几分忐忑,耳廓染着薄粉,鼓起勇气仰起那张濛白牧场
“我身上没带现金,这张卡里面大概有五万块。”
她踮脚上前凑近,身上香味被风吹啊吹送至梁圳白鼻端,伸手从他的衬衫前兜里取过一支记账用的圆珠笔。
知雾用这支笔在卡背面写了串数字,接着颇为诚恳地将卡放到他的手心:“这是密码。”
两个不好的猜测皆被抛掷,梁圳白被这份天降之财砸中,犹如行走在久旱沙漠濒临渴死的人,眼前忽然出现大片绿洲。
他的瞳孔急促细缩,猝不及防地整个人意外愣怔住。
“这钱……给我?”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正常人,面对这一大笔钱尚且还会有些顾虑。
可他已经被生活逼到绝境,几乎穷途末路,也没什么能被人贪图的。
梁圳白听见自己胸口在剧烈地呼吸,喉结狠狠滚动两下,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主动出击,逼近两步沉声追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没有人比梁圳白更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只要是他能够做到的,能用这份价钱买到的,无论难易,都可以无条件地去为她做。
知雾眨了眨眼睛,因两人间骤然拉近的距离,脖子开始难为情地泛红,她抬眼,有些迟疑地艰涩张口:“这是我目前能赚到的所有积蓄,我想用来买——”
买你一晚。
想让你早点休息,不要在这种地方整夜奔波。
想让你轻松一点,不要总这么冷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学校,当一名再正常不过的学生。
话都已经冲到了嘴边,知雾望着那双正深邃直勾注视着她、带着无比专注的丹凤眼,忽然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内心惴惴烧慌得厉害,还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论怎么措辞,这话都显得很莫名其妙。
她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知雾唇瓣翕动着,涨白了脸努力半天,怎样都不能克服骨子里的家教,说出后半句话来。
男人探究的视线越来越浓重,她慌得后退两步,捂住两颊拔腿就撤:“算啦,没什么的。”
她走得很快,纤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像是过了十二点就逃跑的灰姑娘,甚至让人没来得及开口挽留。
梁圳白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呆,这才默默收回视线收紧了手。
如果不是此刻手里的卡片边缘刺得手掌生疼,真要以为今夜是他太累不小心睡着做的一场虚幻的梦。
他没有再回去上班,而是就近找了一台24小时运营的取款机,查询了一下卡内的余额。
输入密码,老旧的机器迟缓地运转着,完整地吐出了四十张纸币。
梁圳白将那四千块钱用力塞进怀里,沉默地撑着两膝,席地在马路牙子边坐下。
背负在他肩头那么久的经济压力被一扫而空,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好心?知道他急需钱就毫不犹豫地给他送来,不需要他支付任何的代价就帮他补上巨额的窟窿。
梁圳白在社会摸爬打滚得多,知道一般这种好事的背后都是一个早等着人跳下去的骗局。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到底还有什么好骗的?
想到这里,梁圳白轻嗤着短促笑了声,薄薄的丹凤眼沁着漠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