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这朵花就在火海中化成灰烬了,根本连茍延残喘的可能都没有。但他就是愤怒,愤怒得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不对,他不该这样。他居然为了一个人类的死而感到愤怒?
他是没有心的魔鬼。如果说神明的天职是千方百计地让人活,那魔鬼的本分难道不就是千方百计的让人死吗?
“拉斐尔,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玛尔斯僵在原地,他的神情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惊惧,以及看见他手中之剑在颤栗。
“这是他原本的模样。”回答玛尔斯的不是拉斐尔,而是一道虚弱颤抖的声音。
有人踏进了地牢,拖着无力的身体走了进来,玛尔斯扭过头,愣了一下,“你认识他?他是谁?”
“他是希恩,希恩·卡贝德,我的兄弟。”青年一步步走近,他和绑在审判架上的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黑发。
“陛下,请您松手。”鲜血沿着锋利的剑锋滴落,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青年紧紧攥住那把横在两人中间的剑刃。
玛尔斯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滚烫的热度传递到他的手心,让他下意识松开了剑,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黑发青年。
“火系魔法?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够同时精通两种类型的魔法……艾瑞克斯,你为什么会掌握着这样高级的火系魔法?”玛尔斯吃了一惊,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艾瑞克斯没有回到玛尔斯的疑问,他的身上发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除了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以外,与他平日带给人的感觉有着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其他时候的艾瑞克斯像黑夜中带来温暖的火团,那现在他变得不再容易被亲近,他冷冷淡淡的,像是独自隐匿在深沉云雾后的月亮……孤僻黯淡。
他将剑从男人的皮肉里缓缓□□,用手死死摁住不断涌血的伤口。地牢里散射出治愈魔法的光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艾瑞克斯坑着头低声抽泣,他嘴里念叨着疑问,却始终无法将自己想要提出的疑问完整地表达出来。
他跪倒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看清男人的长相,和老管家所说的一样,他们的脸其实有着很多相像的地方,虽然很容易给人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感触,但只要站在一块儿就没人能否认他们相连的血脉。
“希恩·卡贝德……”玛尔斯喃喃念着这个不算熟悉的名字,在努力的回想后,脑中终于隐约浮现出一道拄着手杖戴着面具的古怪身影。他的脸色不由变得怪异阴晦起来。
淡绿的光在昏暗的地牢里一闪一灭,不知持续了多久。
“我命令你停下,艾瑞克斯。”玛尔斯控制情绪开口,然而艾瑞克斯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行为。
玛尔斯皱着眉抬起手,准备示意外面的士兵将艾瑞克斯强行带走,然而拉斐尔再一次阻止了他。
“不需要,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拉斐尔轻声说,“现在派人过去,也许会造成伤害。”
玛尔斯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心里复杂的怪异感让他选择暂时保持了沉默。
时间悄然过去,治愈的光亮闪烁地愈来愈缓慢,而艾瑞克斯脸色也愈来愈惨白。
“为什么救不回来……”因为极其频繁的施展治愈魔法,艾瑞克斯僵直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地哆嗦。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令人绝望的情况,如果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密闭的容器,那男人的身体就像被什么戳成了筛子,无论他往其中注入多少生命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根本救不活男人,甚至都无法让对方睁开眼睛,只能勉强延缓对方真正死亡的时间。
暗绿色的光最后一次在地牢中闪烁。当发现自己再也施展不出一次魔法后,他紧紧抱住地上赤|裸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无声地痛哭起来。
拉斐尔说得没有错,艾瑞克斯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很快就累到昏厥不醒。他自己本就是刚从死亡边缘捡回的命,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男人既定的悲剧命运。他只能无用地挣扎,就像男人永远也不能开口回答他心中的疑问一样,他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送他回去休息。”拉斐尔走过去,将昏迷的艾瑞克斯扶起,交给了站在阴影下的两名【神眷者】。
“不行,他们或许是共犯。”玛尔斯冷声说。
“艾瑞克斯险些被希恩·卡贝德枪|杀,是我把他救了回来。”拉斐尔平静地说,“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他是教廷的圣子,不是反叛的罪人。”
“拉斐尔,我才是陛下。”对于拉斐尔几次的辩驳,玛尔斯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
“陛下,如果不是教廷,您再无睁眼的机会。”然而他的话语无法给予拉斐尔任何的威胁,“艾瑞克斯作为圣子,您无权处置他。”
玛尔斯暗暗咬了牙,考虑到眼下的场面,他逼迫自己恢复冷静,“那我总有权力处置反叛我的人吧。”
“您打算怎么处置他?”拉斐尔望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神忽然暗了下来,像是在与虚无对话,“他就要死了……还需要做些什么……”
“即使是快要死了,他也要偿还自己背叛帝国的罪孽,还有……为之流淌的皇室之血。”沉默了片刻,玛尔斯的声音冰冷果决,“将他立于圣哥林教堂前,面向皇室的埋骨之地,就当作是对弗恩皇兄以及提西丰皇姐的一次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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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一座迷宫,有的人花费一辈子的时间想要走出去,他就是不知道,这座迷宫从来都没有出口。当悠远的钟声敲响时,命运终将要回归最初的轨道。士兵们围绕着奄奄一息的躯体,将他平放在冲刷干净的木制十字架上,他们手握铁锤叮叮当当地敲,将长长钉子敲入罪人的四肢,敲入赎罪的木板里。
在他们的认真的敲打下,罪人被稳固在承载罪恶的十字架上,丑陋残破的身体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却又那么具有扭曲的吸引力。这或许是人们对丑恶天然的好奇,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为他驻足,在面露厌恶后,又忍不住回头再匆匆瞥上了一眼。
“天哪,多么丑陋的人啊!”他们围绕着十字架上的男人窃窃私语,评头论足,“黑色的头发,残疾的躯体,毁坏的容貌,还有着肮脏的灵魂!”
“这样罕见的黑发……他是不是卡贝德家族的人,难道他曾经还是一位贵族吗?”
“肯定只是碰巧而已,或许也有东洋的血统,这样卑鄙龌龊的人怎么可能会和艾瑞克斯大人有任何的关联!”
……
太阳忽然被漆黑的云遮蔽住了,天空下起了一场毫无征兆地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