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匆匆地跳来跳去,从华丽的椅子跳到铺着漂亮红桌布的桌子上。
他好像是所有猫里最小的一个,也是听上去最稚嫩的一个,睁着醋栗色的圆眼睛,声音清清脆脆的:“可是还差三个位置没有猫呀,这个要怎么办?”
“嗨呀,随便往上面放点东西就行了。”一个声音从头顶冒了出来。
中岛敦忍不住往上面瞧了眼,只见一只黑白花儿的猫从树上面跳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到了地面上。
对方顶着一只小牛仔帽,腰间别着亮闪闪的左轮和烟斗,背着一把吉他,一只猫爪拽着个同样怪模怪样的玩偶,蹬着双大得有些滑稽的高筒马靴,就这么“叮叮当当”地走了过来。
“喏,这个玩偶看上去就很不错。”黑白花猫把玩偶找了个空位置一放,自己则是坐在了它的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很满意地说道。
这是只长了鹿角的兔子,呆呆的大眼睛瞪着每一只朝他看过来的猫和人。大家都凑过来围观这种新奇的生物,用猫爪子揉揉拍拍的。
还有的猫则是在扒拉奶牛猫背后的吉他,怂恿着对方弹上一曲。
“咱之前可是听到过的,关于莫布斯先生半夜抱着吉他,去住宅区的空调机箱上调戏小母猫的传闻……多浪漫哟,那可真是喵得很。”
终于从自己的位置上挪走的灰狸花嘿嘿笑了两声,用爪子推推奶牛猫的肩膀,把猫咪给惹得恼羞成怒了。
“哪有!”黑白花猫急得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只是声音奇怪地变得越来越含糊,“我可没有去调戏小母猫,我就是趁大家睡着了去弹弹吉他!这几天的夜色这么好,弹弹吉他怎么了嘛……”
灰狸花却不听,只是兴致勃勃地抖着耳朵,眼睛饶有兴致地瞅着花猫。别的猫看见这边似乎有故事要发生了,也纷纷探头探脑地凑过来。
“唱一个叻,弹一个叻!”灰狸花眼看着自己大势已成,当即起哄道。
其他猫也嘀嘀咕咕地围过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就连橘猫都不再唠叨座位的问题,而是满心好奇地等待着音乐——之前空空荡荡的座位已经被猫咪们之前带来的玩偶给填满了,满满当当地坐齐了十二个。
最后,黑白花色的猫终于妥协了。他把自己的帽子脱下来放在一边,猫爪子往后面一掏,把吉他从背后解开,打横儿抱着。
“我都说了,才没有调戏猫!”
他抱怨道:“我在美国可是有女朋友的,别哪天传到她耳朵里,那我就完蛋了。”
众猫齐齐发出惊叹的声音:“女朋友!”
这显然是个大消息。大家碰着脑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怂恿花猫说出更多一点信息。就连一直表现得很高冷的玳瑁猫都忍不住支棱起了耳朵。
“真了不起。”有着漂亮蓝眼睛的猫说道,她笑眯眯地摇尾巴,“等横滨有从美国来的鸟,我们一定会要你写份信给她的。”
中岛敦记得她是被其他猫叫“索丽埃科”的,一个和这个地方一样古怪和拗口的名字,但莫名地适合她。
黑白猫明显被吓了一跳。他紧紧抱着吉他,喊道:“这可不行!她要是想起来我跑了这么多年,绝对会把我的胡子都拔光!一根根拔光!”
“你只要多说几句好话,她肯定会舍不得。”过来凑热闹的三花猫也这么说,表现出经验丰富的样子。
“而且,大不了就戴假胡子。”银虎斑猫很有智慧地说,“放心,莫布斯,我们会假装自己看不出来的。”
被喊作莫布斯的猫绝望地嘟哝了一声,但眼睛却弯起来了。他拨弄了几下吉他弦,问了句这些猫要什么歌,得到了“就是你平时晚上弹的那首歌啊”的回答。
“那可不是情歌。”他再次强调道,低头校正了一会儿声音,“是牛仔的歌。”
开头是一段相当活泼和轻快的调子。猫爪子轻轻一拨,音符活泼而婉转地蹦跳了几圈,莫布斯就开始唱了:
“I'mbackinthesaddleagain
(我又重回那马鞍上了)
outwhereafriendisafriend
(到那朋友如实的地方)
wherethelonghomcattlefeed*
(到那饲养牲畜的地方)
……”
“等等!等等!”
第一段才唱了第一个小节,一个有些气愤的尖尖猫叫声就喊了起来:“不准唱歌!在法庭里面禁止唱歌!”
中岛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那只奶油色的猫咪。此刻他从乌木桌子下面跳了出来,铜锈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看上去差点被这群猫给气坏了。
瞧上去简直就像是团发酵的奶油——如果奶油也会发酵的话。
他把一个小小的金锤子放到审判席上,然后又把那只怪鸟玩偶扯了过来,连跑带跳地来到这些猫的面前,严厉地指着怪鸟:“审判可是很严肃的!”
中岛敦下意识地点点头。他也觉得审判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虽然那群毛茸茸的猫总是能让他不知不觉就忘掉这一点。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要指着那只奇怪的鸟玩偶?
“很好!”奶油色猫咪突然大叫一声,显然是看到了中岛敦点头的动作。他对此相当满意,甚至爬到了对方的膝盖上,把怪鸟玩偶往中岛敦的手里一塞。
“我任命你为法庭纪律维护员!”他说着,也没管人类“什么?我可以吗?”的慌张声音,直接又跳了下去,摇摇摆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展开一卷纸认真地研究起来。
于是中岛敦只好苦涩地闭上了嘴,对着自己手头的玩偶发起了呆。他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奇怪的鸟,而这蓝灰色的怪鸟玩偶还在用严肃的目光盯着他,似乎在挑战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弯曲长嘴有任何的可笑之处。*
嗯,确实有些好笑。但中岛敦有些担心自己说出口后会被啄一口:毕竟梦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
于是他把鸟掉了个身子,让它的屁股对着自己。但那只鸟的尾巴仿佛也在古怪地盯着他,似乎在挑战他是不是觉得鸟屁股后面的那撮蜷曲羽毛有任何可笑之处。
……其实这个也真的挺好笑的。
中岛敦这下有点汗流浃背了,他干脆把鸟往自己的胳膊下一夹,扭头去看那群猫咪。
他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维护法庭的纪律,所以格外希望那群猫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
“现在几点?”索丽埃科用尾巴蹭蹭边上的虎斑猫,小声问道。
虎斑猫举起自己的尾巴,金色的表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十一点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