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既弃了军旅选了这一途,做事还是不要这么激进,免得太得罪人。”
费南舟表情深重地点点头,却道:“我都知道,但是安子,我没得选,我和你不一样。”他已深陷其中,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谢成安听了也是老半晌的无言。
费南舟这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谨慎克己,神魔不惧,神鬼不侵,除了年轻时做事有些狂,钱财女色通通不沾,想借此跟他攀关系的人不胜枚举但从来没成功过。尤其他爷爷退了以后,他家子嗣也不丰,在位显赫的不多,就靠他爸和他大伯控制局面,虽是位高显重却也孤掌难鸣,最怕阴沟里翻船叫人拿住什么把柄。
维护家族荣耀,是他肩上的责任,不可推卸。
他们这样的家庭,旁人只看到风光,殊不知高处不胜寒,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败地。他爸当年失势,树倒猢狲散,各中冷暖他已经尝过。
周奕扬说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活得像个窝囊废,出门连超过五十万的车都不敢开。
时候不早了,费南舟送谢成安到楼下,原本打算一道回去,谢成安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会儿跟他说:“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吧,临时有点事情。”
费南舟颔首:“路上小心。”
这个点儿不难打车,但不知为何前面的排队人数一直在十几开外,他不耐在附近随便逛了逛。
CBD高楼林立,哪怕快到深夜了,步行街上仍是人来人往。
街道两旁是一间间亮着灯箱的铺面,与其他色彩斑斓的不同,面前的店面装修素净,橱窗里,模特娃娃的脖子上挂着三串项链,脑袋上戴着一顶花里胡哨的太阳草帽。
那草帽上的花有三四种,红黄蓝绿,几乎集齐了。
在费南舟看来,实在和好看绝缘。
他正要转身,一只纤细灵巧的手将帽子从模特头上摘下,径直戴到了自己头上,双手扶正仰起脸,对着面前的玻璃左右照了照,表情很臭美。
灯光映照在她脸上,白生生的,如凝脂细腻又如新雪洁净,原本就小巧的脸颊在帽檐下愈加小巧精致,下巴尖尖,挺俏的鼻侧还有一颗小红痣,清冷之余又添几分甜美柔婉。
费南舟有那么一瞬好似看到了雪中精灵。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女孩不确定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又有些赧颜,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费南舟忍俊不禁,信手点了点帽子,在她不解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过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都走远了,许栀才如梦初醒——这帽子原来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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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许栀辗转了两家机构终于找到了还算可以的实习工作。
虽然是家刚成立的公司,老板挺有背景,资源人脉通达,前景可以。前两个月实习,工资减半,她满打满算盘算了一下,觉得去掉生活费和租房费用还是攒不下什么,只能继续和沐瑶合租。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到了礼拜五,经理过来通知,后天要出一趟差,在一堆人里点了她和沈迪。除了他俩的口译水平是最高的,形象气质上也加分。
那日是早上5点的飞机,她和沈迪还有两个隔壁部门的骨干一道在公司楼下等车,然后抵达机场,没想到大老板刘堪也在,比他们来得还早。托他的福,得以坐一趟专机。
飞机行到半路,机舱里便安静得连小声的交谈声都没有了。
许栀抬起遮光板,窗外只有晴朗的蓝天,瓦蓝瓦蓝,如一块凝结的冰晶。
这风光在陆地不得多见,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谁知忘了关声音,“咔嚓”“咔嚓”两声响起,斜对面原本阖目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许栀实在尴尬,忙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费南舟浅浅一笑,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地翻开了叠在膝上的汽车杂志。
他没有穿西装,烟灰色的外套搭在膝盖上,因为叠腿的姿势,皮鞋里露出一截黑色的袜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眼疏淡,侧头朝窗外碧蓝的天色中望了一眼。
许栀发现了,他和旁人之间总是有着一种距离感。
但这种距离并不是刻意保持的,像是与生俱来的矜持气度。
转念一想,像他们这样出身的高门子弟,从小接触的都是什么人?骨子里骄矜傲气,不愿与阶层外的人深交也在常理。
这个社会确实如此,没有等价的价值交换就没有交际。
飞机落地后,他们在外滩旁边的酒店入住,许栀和沈迪一间房,隔壁住着经理朱虹。
头两天没什么事儿,不需要他们出译,她和沈迪瘫在房间里躺尸。
同组陪行的实习生江桥抱着两包薯片过来串门:“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沈迪顿时来了精神,翻了个身。
许栀也翻了个身,托着腮,佯装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给足了面子。
有了台阶,两个女人立刻八卦起来:
“那个费先生,来头可不小哦。”
“怎么说?”
“落地没两秒,司长都来见,不知道哪儿得的消息。刘堪为了巴结他,把自己表妹都送上去了,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哈哈……”
“你也不瞧瞧朱虹都几岁了,我上没准有几分胜算。”
“长得好帅,就是太板正。”
“定是假正经,男人没几个真正经的。”
“瞧着好面善,像电视上的某某某……”
东猜西猜都是瞎猜,没一条说对。
许栀暗暗望天,但听了这些闲话谈资也大抵知道费南舟对外瞒得严实,只称是家金融公司的老总,轻易不透家底儿。不然刘堪还敢这么没脸没皮地黏着他,还以为他是那些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冤大头?
晚上有个饭局,席间刘堪一直给他敬酒,喝了两杯人都快靠他身上了,大着舌头操着口家乡话,吐沫星子横飞。
向来沉稳冷淡不苟言笑的费南舟也变了脸色,秘书沈谦忙不动声色挡开人,扯开话题说起旁的事。
洗手间里有人,费南舟去了外面洗手。
水声哗哗流淌着,洗了个脸,抽张面巾纸来擦。
门这时被人打开,他抬头,在镜中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许栀也是怔了一下,退到门口看一下标识,见是公共盥洗区才松了口气,进来补个口红。
她都要走了,费南舟唤住她:“你等一下。”
许栀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觉得不太合适,可不提又觉得不太好,犹豫会儿,擦肩而过时点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许栀这才发现,衬衣领口的第二个扣子开了,胸前春光乍泄。
她忙系上,面颊涨得通红,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