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舟跟她说笑。
许栀也笑了一下,心里却很空荡。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想,该什么时候走,该去哪儿。
可就在昨天,她拿到了HU在法那边的offer了。
也许这是命运给她的答案,在这个将断未断的时刻。
只是一直都不敢跟他说。
思绪乱糟糟的,又回到那日看见他和商夏相亲的场景,那是他生命里日后可能的另一半。
那是现实。
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其实那天回去后也想要问他,但到嘴的话很快又咽了下去。
其实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模糊的符号。只是那之前都是模糊的,那一天,突如其来地在她面前具象化了。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可能是她。
终有一天,她会看着他娶妻生子,她又会成为一个人,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成了被放弃的那个。
沈琮为了复仇放弃了她,段宏喜欢她但并非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周春芳关心她但她永远也不会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她永远都不会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这就像一个魔咒,多年来逃脱不了。
一次次地期待又一次次地失望。
当然,这段感情也有另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与家里决裂、和父母闹翻,被千夫所指名誉扫地成为过街老鼠……
那更是她不想看到、害怕看到的。
尤其是他在这个事业前路未卜的当口。
他破釜沉舟放弃了华瑞,日后如何还未可知。
哪种结果她都无法忍受,她只能做一只飞往远方的信鸽。
也许,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她好像错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许栀抬头时才发现他一直都在看她,眼眸黑而沉,就像这头顶化不开的夜色。
也是那一刻,许栀明白了。
其实他一直都将她这些日子的改变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决定了?”半晌,费南舟开口。
天色太暗了,树影婆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刻他似是冷漠的,但似乎又是落寞的。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细看了,有那么会儿她是说不出话来的,觉得自己很卑劣,但后来还是开口了:“嗯,我打算出国。”
他似乎并不意外,语气也和平常一样:“做什么工作?”
“老样子,不过大概率是管理岗位,老板是我的老同学。虽然是新创企业,很有实力。”说完她就不吭声了,像是犯了错在等待他宣判的小孩子,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边。
他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深得无法窥测,半晌,却突兀地笑了一下:“你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许栀却笑不出来:“到了那边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签证办了吗?”
“已经办了,还在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费南舟没再开口,脸色好像麻木一样平静。他杵在那边半晌都没有动,直到有人散步经过,他将她拉到了一边,让别人先过。
两道人影和他们擦肩而过,短暂的喧嚣后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风声似乎都在耳边淡了,变成一种遥远而空旷的回音。
费南舟这时才说:“所以——你只是来通知我一声?”
许栀说不出话,喉咙在那一刻好像被堵住了。
她沉默地垂着头,盯着脚下两道纠缠的影子,有种无力辩驳的仓皇。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他后面的话——
他说:“如果我挽留你呢?”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吗?
她搁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握紧了,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老半晌等不到她的回应,他讥诮地笑了笑:“是我强人所难了。”
“对不起。”她声音嘶哑,但此刻除了这一句似乎也说不出别的话。
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软弱娇嫩,脆生生的悦耳,听在他耳中却无比刺耳。他深吸一口气:“是因为我现在前路未卜吗?我不会输的。”
“我知道。”她摇摇头,停顿了会儿又轻声说,“不是因为这个。”
以他的能力和胆魄,去哪儿都能混得很好,无非换个地儿。
哪怕从头再来,他也从来不惧。
他有不断进取的决心,也有不惧一切的勇气。
“那是因为什么?”他又问,三十二年来,从未如此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也许,他要的也不是答案,他只是寄希望于在无数次的追问中,唤醒她的不舍、不忍、纠结与情感。
可他终究是失望。
“你一定要这样刨根究底吗?”许栀笑了一下。
只是,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笑了一下:“我以前也不这样的。”
许栀忽然说不出话,嘴唇翕动,话未出口已经被他冷冷打断:“别再说对不起。这世上,最廉价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许栀的喉咙里酸涩着,没有办法反驳。
半晌,她轻声说:“也许我们都应该冷静地思考一下,这段感情值不值得。其实你值得更好的,不管是对你以后的发展还是人生规划。而我……其实我时常在想,我对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病态的依赖,你从小就对我好,我习惯了,不愿意放手也害怕失去,我们从小就亲密无间……但其实,这并不是一种健康的关系,而我,只是误以为把这种感觉当成了爱情。”
他没有答,侧脸冷漠又平静。
两个人就这样,在无星无月的路灯下站了很久,站得腿脚都有些麻木了。落叶被风卷起,刮过她的小腿,她才如梦惊醒似的抬起头。
却见他又清浅地笑了笑,说:“既然注定了要走,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招惹我?”
许栀没有办法开口。
昏暗的夜色下,他抬起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很平静,甚至是微笑望着她的,眼中含笑带泪:“你这个感情骗子。”
许栀的身体不自觉地摇晃了几下,强忍着没有流泪。
第33章
又是一个阴天,天光黯淡到仿佛遮了一块幕布。从早晨到正午,雨将落未落,在云层之上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地面上潮湿到仿佛能拧出水来。
费南舟强忍着头疼欲裂的不适,撑起半个身子,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坐了很久,直到胡祁山打电话过来,说他的安排下来了,但地方有两处,让他自己选,又给他分析了利害。
“喂——南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胡祁山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看了下手机确认信号没断,嘀咕了一句什么,费南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听到了,好的,谢谢你胡叔。”
胡祁山是个人精,看出了他的反常:“有事儿?”
费南舟笑:“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