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傅怀辞受伤,哪怕只是傅怀辞学做饭时不小心割伤了手指,他也会不安到整夜睡不着,甚至每晚都会偷偷醒来,去感受傅怀辞的呼吸,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才能入睡。
“可是你现在却因为他的呼吸声睡不着,”孟越替他总结,过了一会儿才尝试着问了句,“中途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于周抬手又要挠,孟越挡开他的指尖,开口道:“不急,你可以慢慢说。”
于周收回手,看着孟医生把沙漏倒过来,轻轻放在桌角,他盯着中间滑落的沙砾,突然开口道:“半年前,我遇见了一个人。”
“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于周回忆。
在海阁湾的包厢里,夏可岚被吴仁忠抱在怀里,她被掐着下巴,对方正把酒往她衣服里灌,而旁边坐着的,是一脸漠然的傅镇先。
“这些事,我妈妈也没有和你说过吧,”于周看着孟越,突然笑了一下,“还是说其实说过,但孟医生当时选择了隐瞒呢?”
孟越一愣。
“吴仁忠找过你吧?”于周接着说,“当时云时正打算上市,他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这种传闻的。”
于周的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可孟越还是觉得后背凉了一瞬。
“你记得我说过的吗?”孟越叹了口气,“你经常会给自己心理暗示,给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定性后便很难再改。”
于周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心理咨询的契机,是孟越主动联系的他。
“那我应该是猜错了,”于周仿佛愿意改正观点,看着孟越的眼睛,开口道,“你不是这么坏的医生,对吗?”
孟越笑了笑,和他说:“当然。”
沙漏再次停下时,于周起了身,大概是回忆了太多往事,从咨询室出来时脑袋沉沉的。
咨询室内,孟越看着于周刚才坐过的那条椅子,想起他刚刚对自己的那句质问。回忆起那双和于周很像的眼睛,好像也曾这样看着他,并不止一次地告诉他:“孟医生,你是一个好医生。”
下楼去了一趟缴费处,于周交完费用后去医院门口买了一束花。
最后却原路返回,乘电梯上了住院部的七楼,敲响了7012的病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男人,面容略显疲态,是于周上回在云时门口看到的举牌大叔。
于周叫他:“赵叔叔。”
赵高平见到他并不意外,只是点了一下头,转身回到了病床边,重新握住了病床上那只手。
病床上的女人剃光了头发,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在病房内回荡。婻風
于周把花放在床头柜,和赵高平说:“下个月的费用我已经交好了。”
赵高平微微一愣,移开了视线。
于周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对方给出一条信息:“云时的财务报表,有专门的团队在做美化。”
“你怎么确定?”于周问他。
赵高平替女人拉了拉被子,和他说:“因为我以前就是其中一员。”
于周看向他。
“别这么看我,我身上没留有证据,有的话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赵高平说。
“但你至少知道是怎么操作的。”于周换了个问题。
“这几年我不知道,”赵高平给他拉了条凳子,示意他坐,“但前几年的云时,其实一直持续性地在亏空,不过是东墙补西墙,再通过贿赂掩盖亏损,给别人制造幻术吸引投资人。”
“他在用投资人的资金补他的亏损,”于周坐下后盯着他,“那投资人的收益呢?”
赵高平对他的敏锐度有些惊讶,但沟通起来也就方便了许多:“吴锦瑞名下有很多子公司,设在那些不用缴税的国家,专门用来避税。”
于周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说:“应该不够。”
“对,”赵高平笑了笑,“除了通过避税,他会拿下一位投资人的资金进行上一位的运转,只要投资不停,前景好股价就会涨,这个循环就能继续。”
得到了这个月的信息后,于周沉默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于周才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问了赵高平一句:“赵叔叔,我妈妈的那张照片你是怎么得到的?”
赵高平停顿了一下,摆摆手说:“这个月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那我下去把下下个月的费用缴掉。”于周给出方案。
“这个留到最后,”赵高平不同意,示意他看床上的女人,“情报没了你要是突然不给钱,她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于周和他保证自己的为人,“我很讲信用。”
赵高平没理他。
于周又和他说:“真的。”
“再不走下个月的情报也不给你了。”赵高平说。
因为对方对自己的不信任,于周决定,下次在公司楼下见到他时自己不给他送水了。
今天一上午基本都在医院度过,于周从住院部出来时觉得头顶的天空都有些刺眼。
于周给夏林崇打了个电话,和他说自己要去找他。
夏林崇一般半夜要起来开会,这会儿估计是还在睡觉,难得有些崩溃:“舅舅我一天要打两份工,白天陪你进厂找证据,半夜还要听那些外国人在我耳边念叨,眼睛闭上没几秒你又醒了要找舅。”
于周跨下台阶,低着头在树底下走着,和他说:“我不过来了,你睡觉吧。”
“也不是这个意思,”夏林崇压着额头,听着于周失望的语气让步了,“行行行,就给你一个小时,赶紧!”
结果于周在那半天不说话,夏林崇看了一眼还在继续的通话,开口道:“说话。”
于周那头像是撞到了什么,和人说了句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和夏林崇说:“我晚一点再过来,先挂了。”
傅怀辞正低头看着他。
于周觉得最近遇到傅怀辞的概率好像有点高。
“你在这里干嘛?”傅怀辞把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
“来看朋友。”于周看了一眼他的额头。
“郑少茁出国了,你哪来的朋友?”傅怀辞说。
于周沉默了一下,觉得傅怀辞说话真不好听,自己有必要给他纠正:“你不要这样说我,我也是会交朋友的。”
“什么朋友?”傅怀辞又问他。
于周学他讲话:“和你没有关系。”
傅怀辞用有些逼迫人的语气问于周:“那和谁有关系?”
好像自离婚之后,两人每次见面傅怀辞的情绪都不一样,明明上次对话还觉得对方已经接受了他们离婚的事实,现在又仿佛变了样。
于周很了解他,知道傅怀辞对自己提出离婚依旧感到生气,可他却选择不断让步,他总是压着脾气,时不时凑过来碰碰自己,戳戳自己,想要于周给他一点回应。
这让于周想起年初时,傅怀辞也经常会有这种时刻,因为自己的冷落而感到生气,最后脸上再出现那种失落。
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在看到照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