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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西海县令见贼军并未如自己想象那般仓皇逃窜,反而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对方居然列阵迎他。
只不过惊讶也就一瞬而已。
那阵是阵吗?歪歪扭扭,只能看出大致分了三部。泥腿子是能布得了阵的?泥腿子终究是泥腿子。
嗯。那山上屯了一部,略有小智。不过,也仅仅是稍稍多费点时间罢了。
就在西海令站在戎车上点评贼军时,车旁的主薄问道:“明廷,我军当如何战,请君示下。”
西海令思索片刻后,道:“着一屯士卒看住山上贼人,其余各屯集中攻贼主力。”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明廷此方略甚妙!道上之敌一破,山上之敌不战则定矣!”主薄张口就是一顿吹嘘。
西海令只是一手把扶车舆前的横木,一手捋着胡须,并不作声,只是微微颔首。
此公是个讲究人,还是有些羞耻感的。
“不可。”
就在他准备下令之际,一个年过四旬,胡须花白的军吏从马上下来,朝西海令行了一礼,劝建道:
“县君,士卒们追敌至此,粟未食一粒,水也未饮一口,腹中早已空空,不若先稍作休整,等士卒恢复体力后再战。”
“你个老革,也配在明廷前妄论军国大事?尔未见贼人也未进食吗?贼人烟火未熄,可见其仓促,正是我军一鼓作气将贼击败之时。”还未等西海令开口,主薄已经开口大骂起来。
又指着那烟火,笑道:“击败贼人,我军正可食其釜中物。”
这主薄出自本地大姓曲氏,家中良田数百顷,仆僮千计,族中多人更是出任县中要职,县中每遇要事,县令必先找他问计,亲厚如此,怎会把一县卒屯长放在眼里。
那屯长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主薄,恨不得当场拔刀砍了他,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向县令恳切道:“县君,贼人虽是乌合之众,但颇有章法,我军士卒饥肠辘辘……”
“好了,我自有法度,你下去约束士卒罢。”西海令打断了他,抬头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太阳,拔剑下令道:“杀贼!”
一场官与贼的战斗开始了。
此刻,陈烈身披两裆铠,左手拿圆盾,右手执环首刀,面对一步步逼近的汉军,浑然不惧。
身侧是田二,身披甲胄,右手提斧,左手擎旗,上书“乞活军”三个雄浑大字,大字旁绣着一把金色镰刀。
近了,两百步。更近了,一百五十步。
对方阵中一阵箭雨飞来。
“举盾,举盾!”
“稳住,稳住!”
陈烈不断大喊。
惨烈的痛苦在阵中响彻一片。张武带着少年儿赶紧将伤者抬出,这是给他的军令。
“临阵三矢,一定要扛过啊。”陈烈心中默祈。
更近了,战鼓响彻山水之间,惊得山间冬眠的野物乱窜,点缀整个严寒的梅花也跟着打颤。
空中密布的乌云,更增添了一抹肃杀气。
陈烈都已能看清对方的脸了,前排都是身披铠甲的精锐,开始大步冲锋了。
等的就是此刻!
“射!”
伏于大车、大盾下的飞矢什突然起身,“嗡”地就是一排弩矢箭雨。
敌阵最前排瞬间倒了八九个甲士,三十步的距离,弓箭也能破甲。
己方的弩手已来不及再射一轮了,只有稍娴熟的弓箭手再射出了四五箭。
敌军倒下十余个精锐后,阵列瞬间露出一个缺口,前进的速度也为之一滞。
陈烈血气上勇,逮着这个时机。“嘭”的一声,盾牌将最前的汉军士卒直接顶退了三步,撞在其身后的同袍身上。
陈烈脚步又迅速挤上两步,右手抬刀用力直刺对方喉间,又顺势向右划破了另一县卒的喉咙,瞬息间,连杀死对方两名甲士。
就在陈烈再度上前的时候,对方也是反应了过来,一甲士挥着一铁戟就砸来,陈烈一个闪身,避开了对方的进攻。
反而是对方用力过猛,又砸在空气中,由于惯性,上身不得不得跟着前倾,还未等他稳住身子,跟在陈烈身后的田二见准时机,抡起斧头砍在了对方脖子上。
顿时鲜血四溅,有一抹溅在了旗上,身后的士卒顿受鼓舞,也迈着步奋力向前。
曹大、贾巳则将有长矛的士卒结成矛阵,其实也谈不上阵,只是集中在一起罢了;他们则带着短兵游于两侧,怒吼着与汉军士卒厮杀在一起。
就在主力奋力拼杀的时候,驻于山上的徐冈见势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令士卒从上山缓缓而进,先是用抛石、短矛杀伤敌人;而这屯汉军弓弩也开始朝山上射箭矢,只是角度受限,杀伤效果大打折扣。
等抛石、短矛用完,徐冈也二话不说,带头扑向山下的汉军。
西海县主薄此刻特被县令荣许登上戎车,拉着个脖子观察战况。
只见己方中路已经被贼军打的凹了一块,并且凹的趋势还在扩大。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抬手用儒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不料贼人如此憨勇,真真髨虎!
“呼!”
好在左右二路占据了优势,一旦贼军左右溃败,中路也只能跟着崩。
他的目光又移向右侧。
“不好!”
派遣看守山上乞活军的是一屯新募的青壮,说好听点叫招募,说的难听点就是强征的。只是抽调了一些老卒担任基层军吏,看着有些架势,实际上也是虚的。
而徐冈领的甲屯,乃是乞活军战力最高的,其中见惯生死的汉子最多,一旦发起狠来,都敢搏命。
经过几轮抛石、短矛的杀伤,这屯县卒士气便落了下成,接战后又杀了几名汉军什长、伍长,士气更沮。所谓此消彼长,眼看就要溃败了。
“明廷,赶快调士卒增援,不然我军侧翼不保。”
其实西海令也瞧见了,只是他在犹豫调哪部去,最后发现前线根本抽调不出兵力来,于是只好令扈从二十甲士前去增援。
只是这样一来,他身边几无护卫的士卒了。这他倒是没担心过,难道贼人还能飞到他身后?这一路上他仔细令斥候搜索过,根本藏不了人。
天要黑了,必须得加快结束此战。于是召来一令兵:“传令全军,杀一贼,赏千钱,获贼首级者,赏十金。”
“喏。”令兵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