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江森说往那个方向就这一趟车,所以现在看着人多,到时候各去各的地方,到了三棵松后,就没什么人了。”
王建国点点头,忽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居然看到有人在座椅下面扑了报纸,整个人直接钻了进去,躺在下面。
“这……”
江森乐了,“不稀奇,到三棵松要一天一夜,座椅下面,能躺着睡觉,又不挤,下手晚了都没有。”
张志强也好奇地低头看着,又抬头朝车厢里面张望了一会儿。
“好像和我们一起来的知青都没上来。”
江森也伸头看了一眼,“可能在其他车厢吧!”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没有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在第二天夜里十点,到了三棵松车站。
下车出了站,他们才看到一起来的知青,三三两两地出来了。
车站外面,有一个穿着一身旧军装,一脸大胡子的中年大汉举着一个木头牌子。
上面用毛笔写着“知青”两个字。
江森赶紧拉着张志强和王建国走过去。
东北人个子都高,就连快要一米八的江森,都比对方矮了半个头。
“同志你好,我们是京都来的知青,这是我们的介绍信!”江森从口袋里掏出介绍信递过去。
张志强和王建国也赶紧翻出来递过去。
大汉叫李朝阳,前世的时候,就是他来接知青的。
原来是兵团里的团长,后来退役,带着人到了北大荒。
一开始大家都叫他团长,随着农场建成,规模越来越大,就被人叫场长了。
“你们站旁边等会儿,等人到齐了再说!”李朝阳的声音洪亮雄厚,在山里吼一嗓子,能传出去很远。
李场长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很正直。
当初江森被举报,上面来人调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江森这边帮他说话。
“这个知青我知道,从来不惹事,每个月还省下口粮给家里寄回去。要说别人我相信,他?不可能!”
江森见到熟悉的人,有些激动,但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拿着行李,和张志强、王建国站在他身旁等着。
很快,知青越来越多。
可江森看着怎么都不止四十多人,都快一百多人了,应该还有其他地方的知青,也是今天到。
李朝阳看着人都差不多了,就高声问道:“我念到名字的站成一排,别乱跑,像什么样子?你,说你呢!转悠啥呢?站好!”
见没人说话了,李朝阳从身上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后看了一眼,开始报名字。
听到名字的人,自动站成了一排。
念到二十个人后,李朝阳又让再排一队。
到了后面,江森才听到自己的名字,已经是第八排了。
和前世的情形,没什么区别,应该是每次接知青都是同样的情形。
张志强在第六排,有些着急地直往江森这边看。
王建国虽然淡定,但是眼里的焦急也露了出来,看着江森和张志强都被念了名字还没到他,就不停地伸头看李朝阳手里的名单。
“王建国!”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王建国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也是第八排,虽然是最后一个,还是跟江森在一起。
江森也很惊喜,扭头朝王建国咧嘴笑了。
王建国也笑了。
张志强失望地收回目光,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人都齐了,保持队形,跟我走!”
十支队伍跟在李朝阳身后,沿着马路走着,规模相当壮观。
虽然是八月盛夏,东北夜晚的气温也不高,就算步行了二里多地,也没怎么出汗。
只是和江森一起来的那些知青,脸色都不好看,浓浓的疲倦之色夹杂着各种失望和沮丧。
真让江森说着了,他们完全没有了火车上的热血澎湃了。
王建国紧紧跟着江森,他也和江森一样,一个行李卷背在背上,身上一个斜挎包,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包。
不仅是他,其他人基本上都差不多。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有些发育不好身体弱的,很容易就掉队。
有人帮忙,也有人自顾不暇,队伍走出去没多远,就拉得老长的。
江森跟王建国说:“前面是货场,卡车都停在那里。”
王建国问:“卡车?你是说我们还要坐卡车?我还以为到地方了,走过去就行了呢!”
江森笑了一下,“姓冯的傻逼没说错,到了这里,还要坐卡车,大概十多个小时吧,才能到红旗农场,然后才会分到下面的连队。”
王建国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你来过?”
江森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听邻居说的。”
他差点儿把自己卖了,只能把冯超的借口拿来用。
王建国点点头,“也是的,光听说就已经很让人绝望了。”
二里地,也就是一公里,一千米的距离。
如果放在学校,绕着操场走两圈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每个人的腿都跟灌了铅似的。
尤其那些从来没出过远门,没吃过苦的京都女知青。
坐火车就三四天,中间还倒了一趟车,很多人都吃不消,更别说扛着大包小裹的走路了。
终于,前面看到了货场大门。
拱形水泥大门,铁门敞开着,上面的两盏灯很亮,把周围衬托得更加黑暗。
“好了,到了!”李朝阳转过身,“在这儿等着!”
说完,他转身进了货场。
留下一百多知青在原地干等着。
有人开始吐槽,“怎么回事?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
“我们干什么?”
“还没到地方吗?”
更多的人,累得已经不想说话,放下行礼,一屁股坐在上面。
江森也把行李放下了,张志强坐在行李卷儿上,觉得还是累,干脆滑坐在地上靠在行李上。
江森没坐,转身朝周围看去。
他看到冯超和几个女知青坐在行李上说话,眉飞色舞的,不时还传出笑声。
他挑了挑眉,心道,这家伙还真的精力充沛。
这次没跟他分在一个队,少了碍眼的,江森还是挺满意的。
再往周围看,和张志强探头朝这边看的视线对上了。
张志强咧嘴一笑,对他挥挥手。
江森觉得,这个人看着挺憨厚的,要不要把他叫到自己这边来。
可转念又一想,又想起了监狱里那个老犯人的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千万不要被一个人的外表迷惑,看着人挺可靠的,说不定为了一根毛线,就能背后捅你一刀。”
这个亏,江森吃过了,因为一个新来的犯人。
这个人叫什么不知道,只记得他的编号是983。
因为公司账务出了问题,就把他这个销售推出来顶锅。
一进来,就被狱霸收拾得不轻。
监舍里,睡在靠窗户和厕所的铺上。
没有暖气,冬天的时候,冷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容易着凉不说,还要忍受厕所的恶臭。
半夜还被人从床上拉下来,给狱霸“放松”。
他根本不敢反抗,惧怕到不管见任何人跟他说话,都会哆嗦一下。
江森心软,是在一次放风的时候,看到他偷偷躲在角落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