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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
小丫头悚然一惊,猛地向后倒退三步。
琼鼻皱着,一脸幽怨的瞪着他。
许知秋这才意识到,方才刮她鼻子这个动作,应是有些冒犯了。
但身为大人,实在拉不下脸皮就此事道歉。
“处不熟的小丫头片子……”
许知秋心里腹诽两句,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不学拉倒,我还不教了呢。
……
便寻了个僻静角落,自顾站起桩来。
虽说他不是新手了,但站桩是个万金油的修炼形式,也还是能涨功的。
姓周的老头所知甚广,
记得之前,他曾向周一仙请教过此界的修真见闻。
结合他自己的知识储备,便与前世修真一途做出了大概的比较。
此方世界,在性命根本上的理论开发,明显不及前世。
一些道经易理,天人理论等,也不如前世所学的精深。
唯独这攻伐之道甚是强横,非但可横空御剑,日行千里,更是寿元悠长,堪比王八。
前世修真,哪怕修成了天下第一,也无非是得享凡人天寿,区区一百二三十年。
而此界修真,
就算仅止于小成,也能有二三百年左右的寿元。
若论及这两世的修行体系,几乎是大差不差。
走得都是炼精化气,练气还神的大众路子。
可唯独寿元,差异悬殊。
为何如此呢?
幸得两世亲历,并且有些理论积累,许知秋才得以推导出了结论。
首先,此界灵气充裕倒是其次。
真正关键的就一条——
乃是位于心脏和横隔膜之间,那两处特殊的穴位——谓之“膏、肓”。
《膏肓二窍》,
在中医理论中,认为这两处窍穴乃是药力无法到达的所在。所谓病入膏肓,就是此由。
前世炼炁,练到死也根本摸不到这两个地方。
而此界炼炁,只需通了任督,便开始初步涉足这二窍。
他曾听周一仙讲过,这天下间修为通玄之辈,基本都能活个六七百年。
甚至有些老怪物,得享千岁高龄而不死。
实在夸张。
两世如此大的差异,恐怕,要归责于大道法则之流的抽象因素了。
说起前世的手段在高明程度上,并不比现世的差。
况且由于此界灵气充裕,施展出来威力还要更强几分。
“难得有此机缘……得此界助力,有朝一日,或许能助我突破三重吧?”
这也是整个三一的夙愿。
许知秋怀着憧憬,
站桩中不知不觉,进入空灵的状态。
守炁定神,将意识沉入内景,研究起那第四面石碑。
与之前不同,这第四面石碑上同时记载着三门手段,
皆出自前世所知的一个异人流派——青竹苑。
………………
黄昏下,
村口的牌楼墩子上坐着个小小的人影。
陆家丫头用半个剪子股,雕刻着手中的木人儿。
她又不是木匠,手艺自然不灵。
忙活了一整日,手上戳破了好几个口子,才将将雕出个人的形体。
人偶的造型臃肿得像个水桶,可爹爹不是胖子啊。
但好歹有个人的模样了,她便鼓起心气儿,仔细雕琢着人偶的头面五官。
依照着记忆中爹爹的样貌,她的每一刀都落得无比小心仔细,务求相似。
渐渐的,鼻子、眼窝、耳朵、嘴唇……
记忆中的面貌越来越完整,尽管在细节上有很大偏差,但她代入的深沉。
慢慢的,手中的人偶,似乎活灵活现了起来。
小丫头红润且稚嫩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
端地是个美人胚子。
忽的,
她惊讶的抬起头,发现眼前围了四五个年岁相仿的孩童。
她平日性子寡淡,一天到晚只陪着娘亲,鲜少有同龄的伙伴。
因此这许多小孩儿,她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呦!几天没见,脸都吃胖了!”
几个小孩儿围着她指指点点。
她很不适应这种场面,起身要走,却又被拦住。
有小孩嚷嚷:
“有天晚上我从她家门前路过,可闻到肉香哩!”
“肉香?饭都吃不上了,咋能吃得起肉?”
“没唬你们!那天俺特意趴着门缝看了,她家厨房滚滚冒白烟,香得狠,肯定炖肉哩!”
“岂有此理!凭啥俺们都喝稀粥,她却吃上肉咧!”
“定是村长爷爷偏心,给她家送粮食哩!”
几个娃娃因妒生恨,其中有个手黑的一把将她搡倒。
她虽吃痛,却没哭没喊。
然正要起身,几个人伙着来抢她手里的木雕。
这下她慌了,双手攥的死死的。
奈何女儿家气力不足,很快便被夺了去。
“还给我!”
那娃儿一撇嘴:“嘁……还以为是什么好玩具,破烂一个。”
“啪”的一声,
“爹爹”摔在牌楼的青石墩子上,断成两截。
这一摔,把刚雕好的人偶毁了。
也顺带摔出了小丫头的眼泪。
“你……你们把爹爹赔给我!”
她红着眼睛冲上去,却又被推倒在地。
几个小孩儿围着她嘲讽:
“还爹爹呢,下回你该雕个小木牌哩!”
“你爹得罪了山神爷,早就遭了报应死在外面了。”
小丫头咬着牙,泪珠如断线的珠子,簇簇滚落。
“你们……你们胡说!我爹爹还活着!”
“哈哈哈!”
几个娃娃笑得放肆,手拉着手围着她转起圈儿。
他们按着童谣的曲调儿,把歌词一改,顺口就唱了出来:
“小豆丁~丧门星~克死爹爹克娘亲~山神老爷心肠好~叫你一人吃饱饱~”
小丫头紧紧搂着断成两截的木雕,蹲在地上埋着头,无声的恸哭了起来。
“你们都听谁说的?”
后面一个突兀的声音问。
“听俺爹妈说的!村里人也都这么传……诶,你是……”
几个娃儿答到一半,这才转头看清了问话的人。
许知秋腰上缠着围裙,手里拎着剁肉的菜刀。
那刀身上沾着几根鸡毛,鲜血顺着刃口直往下滴。
他刚在厨房杀野鸡来着,刚去院里想摘根干葱去腥,忽听见外头动静,这才出来瞅瞅。
“欸!”
他这屠夫模样吓得几个娃娃一趔趄。
但他们随即又想起之前曾追着许知秋扔土块,顿时又不怕了。
有个胆儿壮的梗着脖子:
“你……你拿把破刀吓唬谁?血……你这剁的是啥肉,好吃不?”
说着嘴里就蓄满了哈喇子。
“啥肉?”
许知秋冷笑着,上去一把揪住那半边脸蛋子,拧了一大圈。
“剁的是你家祖坟里躺着的先人,瘦肉剁馅儿,肥肉榨油,骨头添柴,零碎喂狗,你说香不香?”
“哇~”
那娃子疼的嗷嗷叫唤,吓得腿打哆嗦。
许知秋照他屁股就是一脚!
“你家先人还等着给你托梦嘞,还不滚回去瞅瞅!?”
又转头恶狠狠的扫过四周,带血的菜刀一甩,
“都给我滚蛋!”
“妈呀!”
几个小孩儿被吓得屁滚尿流,四散逃窜。
“一帮小瘪犊子。”
许知秋忿忿不满,嘴角一撇,多饶了一句:“比我小时候还缺德……”
他又瞥了眼蹲在地上抹泪的陆家丫头,摇头叹了口气,没再管她。
回去后,
小丫头扑在陆氏怀里哭个不停,并向陆氏求证那帮小孩言语的真伪。
陆氏自然是百般劝慰,废了半天劲儿,这才将将把她哄好。
深夜,
房间里闷热,许知秋迟迟睡不着觉。
这便出了厢房,打算来到庭院中纳凉。
却不料,那陆氏正依在庭中树下,怔怔出神。
那纤薄的身影形销骨立,水蓝色裙袂被风轻拂着,映着天上皎洁月色,却显不出丝毫仙气。
反而,像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