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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之上,沈云步履沉重,心中思绪如同纷飞的落叶。
仔细想来,白莲教这刺杀计划也是漏洞百出。
徐增不过是一介底层军户,先不说他能不能顺利通过选锋,即便通过选锋之式,要在群英荟萃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那更是难上加难,在想要被雍王亲自诏对更是痴人说梦。
再者,上次招福寺刺驾才过了多久?
雍王身为当朝执政之宗王,九卿之首,他身侧的防护必然是铜墙铁壁。
要知道,雍王身侧簇拥的都是历次入幕选锋的精锐,他实在想不通徐增要如何才能成功刺杀雍王。
他越是深思,越觉得此事蹊跷。
有没有可能这伙人的刺杀计划只是障眼法?
一想到此,沈云不禁眉头紧锁,头痛欲裂。
若这刺杀之事真在雍王府的入幕选锋试炼中上演,那作为参加者的自己怕是也会受到牵连,甚至会因为和刺杀者徐增一样同为底层军户而受到怀疑和拷问。
廷尉府和皇城寺的诏狱,即便是清白之身进去也得脱一层皮。
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要阻止这场刺杀!
念及此处,沈云开始谋划如何阻止徐增刺杀雍王。
想来徐增也是受到了白莲教这帮妖人的蛊惑,才准备去刺杀雍王的,他入白莲教的时间应该不长。
如果将法华寺这个白莲教据点端了,那刺杀行动是不是就能中止了?
那院里估摸着不过十至三十人,一群妖人甲胄也无,若能施以突袭,胜算还是挺大的。
目前沈云麾下一共有十三人,除陈济与根叔以及还在抱恙在榻的曹豹外,其余十人皆是骁勇善战之士,在加之沈云本人与莫侯景,已经是股不弱的小势力了。
距那入幕先锋之期,尚有半月光景,筹备时间尚算充裕。
此外欲求此战全胜,还需要准备一些甲胄最好,毕竟刀剑不长眼眼,自己和兄弟们起码得备上皮甲。
此事倒是可以找长乐公主商量一番。
毕竟调查白莲教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自己这边出力公主那边出钱出装备,岂非完美!
接下来几天,沈云去了公主府一趟,又依约将三十斤霜糖交给了周通。
周通也在当日离开了洛京回往了怀朔,与之同行的还有王瑃。
送别两位挚友后,沈云又喊麾下的士卒来家中喝酒。
沈云作为名义上的队正,除了与自己相熟的任权儿刘大郎之外,麾下还有几十人。
只不过大部分士卒都在巡防宫门,他无权指挥,但他能直接调遣的亲信将士,也有二十余名之众。
自沈云接替韩奉,担起队正之责以来,士卒们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至少每次分派值戍工作的时候,沈云都是让大家轮换的从来不搞特殊化。
再加上沈云有意无意的接济那些穷困潦倒的士卒,也使得队中上下,无不心悦诚服,士气高昂。
。。。
作为前左武卫大将军,莫侯狐的府邸确实不够气派,而且还在洛京城外,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位担任过大将军的重臣府邸。
自莫侯狐被太后一旨罢黜,老人家就彻底远离了朝堂,在加上他已年老,莫侯狐的门庭逐渐冷落,昔日车水马龙的景象,早已化作过眼云烟。
莫侯府府邸的正门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随着当年的故交旧友日益凋零,能够让莫侯狐亲启正门相迎的贵客,已是凤毛麟角。(沈云每次造访走的都是侧门)。
但是今天,莫侯府那平日里紧闭的朱红大门竟豁然洞开。
这位年过花甲气宇轩昂的前左武卫大将军莫侯狐巍然屹立于自家门口。
左侧,莫侯景身姿挺拔,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拘谨与敬畏。
右侧,老于则如松柏般静默站立,面容古井无波,仿佛世间万物皆难动其分毫。
就连藏在暗中监视莫侯狐的皇城司使都疑惑了。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位久居深宅、不问世事的前朝重臣亲自出门相迎?
然而,当那尊贵身影缓缓步入视线,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来人是一位面容沉静而威严的中年士子,他未着华贵的官服,仅以一袭朴素无华的素色长袍裹身。
他悠然乘坐于一辆古朴的牛车之上,车内满载着堆积如山的竹简,随着车轮的缓缓转动,发出阵阵悠远的吱嘎声。
当莫侯府的巍峨轮廓渐渐映入眼帘,这位中年士子从容不迫地起身离座,执着弟子礼走向莫侯府的正门。
莫侯狐笑着看着来人,说道:“子美啊,不知你那部《平边策》是否已经大功告成?”
中年士子闻言,微微颔首,以弟子之礼恭敬回应。
监察莫侯狐府的皇城司使们都认识这个中年人,此人乃是御史中尉、邺州刺史——杜煜,而子美正是其表字。
莫侯狐先是叫莫侯景上前见礼,他亲自引领着杜煜从正门进宅,老于则驱赶着牛车将满满一车的竹简拉入了府中。
提及杜煜,此人虽非九姓望族之后,但也出自京兆名门——杜氏。
昔日宣武帝当政之时,他便以御史之职,涉足机要。
然而,杜煜之为人,刚正不阿,冷面无私,也因此树敌众多。及至外放地方他又打击豪强,在邺州刺史任上,他毅然决然地推行均田令,将豪强大族不法侵占的土地分给普通百姓。
因此杜煜被邺城的豪强联手告状,但不料这位仁兄朝中关系还挺硬,最后逼的邺城豪强没办法,只得另辟蹊径花钱给杜煜买官,送杜煜回京高升了,这也是个奇葩事。
来到府内,莫侯狐迫不及待的展开竹简。
读到那激昂人心的段落,莫侯狐不禁拍案而起:
“待至我境仓廪充盈,器具完备,人才济济,皆能各尽其才之时,彼方之民,自会目睹我政教之昌盛,上下一心,国力强盛,财富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如此,则我军势如破竹。届时,深知我方情势者,将甘愿化身为翼,穿梭于敌我之间;而洞悉山川地理之士,亦会欣然为前驱,引领我们征服未知。彼方之民心,若能与吾民之心共鸣,那便是顺应了天道的洪流,无可阻挡。”
“好一个‘彼民与此民之心同,是即与天意同!’”莫侯狐轻抚长须,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随即,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色悄然爬上眉梢:“然则,观我朝现状,兵马未壮,粮草匮乏,军械不备,库藏空虚;朝堂之上,法纪松弛,群臣或各怀心思,将领间忠诚难觅。此等情形,欲图平楚,何其艰难!”
杜煜闻言,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屈之气,反驳道:\“与南朝相较,我朝优势犹存。岂可因一时之困,便言放弃?今年未竟,尚有明年,岁岁年年,难道真要任由这未尽之业,成为余生之憾?\“
莫侯狐闻言,又是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老夫已至暮年。”
杜煜昂着头,看向莫侯狐满头的华发,他也终于躲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