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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众人出了宫门,大家再次欢呼起沈云的名字,这不仅仅是因为沈云帮着他们付了解甲钱,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平等。
军中的底层军士,不仅仅要被门阀子弟军官欺压,还要受武库官吏盘剥、巡查的官员责骂、就连进出的内侍都能随意呵斥甚至打杀他们。
返回建阳里的路上,任权儿和刘大郎一直在活跃气氛,他们谈论着沈云的种种,讲述着沈云以前如何带头与那些门阀子弟对抗的事情。
等到了建阳坊的坊门前,沈云缓缓转身说道:
“夜色已深,诸位兄弟早些归家安歇,明日,我沈某在家中略备薄酒粗肴,大伙儿到我家中聚聚。”
刘大郎立刻说道:“多谢队正!”
此言一出,周遭的军士们也纷纷响应:“多谢队正!”
沈云步入家门,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他独坐房中,烛光摇曳间,思绪万千。回想着今日的种种,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原来收买人心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长久以来,底层的军士们饱受门阀军官的欺压与漠视,他们的心中积压了太多的不满与渴望。只要在军队中团结起这些底层军士,贾平这样的门阀军官反倒是不敢继续欺压。
只是这拉拢人心还真的费钱啊!
再过七日就是入幕选锋了,只希望这几日洛京无事,莫要再生事端了。
然而,世事总难如人愿。
第二天沈云刚至宫门门前,就见到了一名身穿绯红官袍的中年官员。
旅率贾平,一脸谄媚之色,近乎讨好地立于那朱袍大员身旁,见沈云到来连忙指着他说道:“杜令公,这位便是我麾下最为出类拔萃的军士了。昔日招福寺一役,他英勇护驾长乐公主,立下赫赫战功,更得公主亲自嘉勉,实乃我辈楷模!”
杜煜的目光轻轻掠过沈云。
随后,他轻轻一点头,未多言一语,便率领随从,继续向另一道宫门迈进
贾平踱步至沈云身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
“沈云啊沈云,你的好运气可算是来了。朝廷新颁旨意,杜御史已荣升为京兆府的钦差令尹,正着手彻查洛阳城内数命案,他老人家不辞辛劳,竟亲自莅临我禁军之中,欲挑选精锐协助调查。你猜怎么着?我这心里头一转念,便毫不犹豫地把你举荐了上去。”
“今天你就不用守宫门了,直接去京兆府衙报道吧。”
听到沈云要被京兆府抽调,周遭顿时哗然。任权儿、刘大郎等一众兄弟纷纷不忿,情绪激昂地嚷道:
“我家云哥儿还要参加雍王府的入幕选锋!这节骨眼上怎能说走就走?”
“你这鸟厮!故意在这个时候将队正派去京兆府安的什么心!”
任权儿与刘大郎带头鼓噪,领着一众军卒气势汹汹地将贾平团团围住。
贾平见状,脸色煞白急忙缩身躲到了三个亲随的身后。
“住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沈云呵斥了一声。
杜煜?刚刚那个红袍官员就是杜煜么?
他不是邺州刺史吗?怎么成了什么钦差令尹了?
沈云看向贾平,他知道贾平虽然身份不一定多高,但是这些门阀子弟之间沾亲带故的,消息却颇为灵通。
于是,他问道:“你说的杜煜可是邺州刺史杜煜?杜刺史几时回的京,缘何被委任为钦差令尹?”
贾平被沈云的气势所震,连忙将自己的消息和盘托出道:
“没错,正是杜刺史,他上荀奉诏回京高升,但并未绶官而是闲赋在家,而今不是洛京连番出现命案吗,京兆府崔府尹却迟迟不能破案,太后便命杜刺史为钦差令尹督办法华寺一案。”
原来如此,搞了半天还是为了法华寺一案,近日来需得更加谨慎行事,那杜煜非比寻常,绝非崔町那等庸碌之辈可比,若真让他查出点什么来,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处,沈云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深深锁起,气氛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贾平见状,误以为自己的回应未能契合沈云的心意,心中惊惧交加,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在贾平几乎要被这股恐惧吞噬之际,沈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自今日起,-宫门轮值,所有士卒都轮流来,值夜也是。”
贾平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答应下来,沈云见状也懒得多费唇舌,一个转身循着杜煜离去的方向而去。
杜煜本来想争取的是裁汰冗员、整顿禁军的差遣,却没想到近日来京师命案频发。
先是招福寺那起震惊朝野的刺驾未遂案,草草结案。在有法华寺发生命案,一十一名挂单的游方僧人在僧舍中惨遭毒手,事后调查这伙被杀的僧人竟然和白莲教扯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白莲教,杜煜并不陌生,他在北方的邺州担任刺史期间,曾亲眼目睹过白莲教如何在河北一带如何传播,其势力之广、手段之隐秘,让他至今记忆犹新,隐约已经有尾大不掉的迹象。
冀州的官员也曾经上书,请求朝堂镇压白莲教,逮捕僧人法通。
但是由于窦太后崇佛,那些激昂的陈情,终究未能撼动白莲教,反而换来了窦太后对冀州官员告诫——不得妄加苛责于僧侣,以免伤了佛门清净。
如今,白莲教已悄然蔓延至洛阳,还潜藏在法华寺中,这让杜煜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而他也和三公尚书顾炎谈论过招福寺那场惊心动魄的刺驾案,隐约也和白莲教的妖人有些关联。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样一群无法无天的妖人,却被人全灭在法华寺内,且他们身上的伤痕来看,这帮妖人都是被军用武器所杀。
除了这起案子之外,离洛京城不过五里地的老山神庙还发生了一起十余人的命案,此案虽不如前面两个案子重大,但是那毕竟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一次性死了十几条人命当然要重视。
虽然京兆府前面把此案定义为两伙泼皮争斗所致,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十几条人命分明死于军械之下。
他思来想去,愈发觉得,这三桩看似孤立的案件实则暗藏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京兆府的草率定论,他心中满是不屑与疑虑,正因为如此杜煜不信任京兆府的署吏,所以才提出抽调禁军协助他调查。
待他细心挑选完毕,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队列中的沈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便开口问道:“你家可是世代禁军?”
沈云闻言,神色一凛,随即双手交叠,行了个端正的叉手礼,答道:“大人明鉴,家父昔日确有幸担任禁军校尉之职。”
他这才确认,这个年轻人正是恩师新收的得意门生。
虽二人此前并无直接交往,但作为同门师兄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夹杂着几分对沈云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令恩师破例,收归门下?
然而,此刻非是细究之时,眼前尚有要务亟待处理。他轻轻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现实,说道:“这些人都归你节制,现在随我去京兆府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