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阳:“不过变种春兰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卖价从没低于70过。
啧,只要有一丁点地方,和普通春兰不一样,如,花儿颜色深,花瓣边缘起卷,或晕有其它色彩,花贩就会标上‘变种’标签。
甭说顾客了,就连我都很难分清,是真变异了,还是拿啥搞出来的。
哦,对了,你那还有变种吗?”
沈青抚摸着车座,陷入了沉思。
春兰行情波动会持续多久?价格会停在哪个区间?未来是涨是跌?
以上一切,皆是未知数。
但...他干的是无本买卖,卖一盆,赚一盆钱,有异能在,还不用担心后期没存货。
至于变种...除红心荷,其余品种春兰,皆未开出异样的花儿,不过变种的红心荷里,倒是开出了新的变种---全红的
沈青:“变种花哪那么容易出现,我这还剩下几盆。”
朱大阳望着车后座的背篓,特想揭开篓布,瞅一瞅变种,把玩一番。
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他怕看了会按捺不住花大价钱买下。
沈青抬头望天,日头高挂,白云缓飘,“时候不早了,我先找空位摆摊,回头再聊。”
“那行~”
朱大阳目送沈青走远,哑巴贴心递来一杯温水,他一饮而尽,便继续忙活了。
……
沈青脚下生风,很快,他于野集的东南方,两个摊位之间,找到一个空位。
左边摊主,是个光头青年,眉毛高挑,眼珠乱转,给人一种猥琐、不安好心感,卖些玉米、青茄、辣椒啥的。
右边摊主,是个瘦削老头,皮肤黢黑,眼皮下垂,嘴角总挂着微笑,一副很慈祥的样子,卖些常见的菜籽。
哐---
沈青停好车,便着手摆摊。
晒布,往地上一铺,花盆,往布上一摆,放下马扎,取出带绳木板,和滑石。
滑石,一种硅酸盐矿物,一般呈块状、叶片状、纤维状,颜色多为白色、灰白色,质地柔软滑腻,用途极为广泛。
入药,外治湿疹、痱子,内治暑热、小便不利;
入瓷釉,能改善釉面光滑度;
入皮毛鞣制,能令皮毛柔软滑润。
因具有‘滑过留痕,一擦就掉’的特性,还可以当记号笔用,沈青揣它来,奔的就是这个特性。
他捏着滑石,在木板上写下价格。
【普通春兰:40~50/盆,变种春兰:70~100/盆】
写完,将木板挂在车篮上。
胡广胜(黢黑老头)看向花摊,绿花淡雅,红花喜庆,美得像从画报里剪下来似的。
“小伙,你摊上的花儿真漂亮啊,光是瞧几眼,就觉得心里舒坦。怪不得那些人,乐意买花呢,我若是有钱,也要整上几盆。”
这时,光头青年凑到摊子前,脖子伸得老长,眼睛恨不得黏花上。
“乖乖!
这花...芯是圆的,还有几个小点,外边有大绿瓣,神似炸翅的大绿蛾。
不恶心,还蛮好看的,看得人心痒痒。
嘿嘿,江湖人,相逢即有缘,我叫李帽,送我一盆花,交个朋友怎么样?”
沈青紧盯对方的脸,小麦色的油皮上,遍布暗沉的雀斑。
咦,也没抹白腻子啊,咋张口就问人要东西?
沈青挑了挑眉,“成啊!”
李帽笑容灿烂。
树无皮,必死无疑,人无皮...嘿嘿,看见好东西,心生艳羡了,那就大胆张口要,说不定人家就给了呢。
“那我挑一盆喽。”
说完,李帽伸手欲抱走一盆大红的春兰。
“甭急!”
沈青捡一根树枝,压住对方的手背。
“交朋友,哪有单方面送礼的,互相送礼才行。
这样,‘交朋友’是你提的,你先送,我也不让你太破费,给99块钱就成。
钱一落兜,花就归你了。”
“你---”
李帽缩手坐回自己摊前,心里憋气,眼睛喷过,被人耍了,白高兴一场,能不生气吗?
胡广胜嘴角挂笑,他刚还担心卖花小伙会吃亏,未成想,对方四两拨千斤,是个精明会噎人的主。
沈青坐在小马扎上,一边调整花盆的摆位,一边静待顾客上门。
不一会儿,一戴眼镜的妇人,在小摊前驻足。
万花丛中一抹红,她一眼就相中...李帽曾想白瞟的那盆大红春兰。
“那盆纯红的是什么品种?”
“红心荷的变种。”
妇人眉头紧蹙,仿佛想起不好的回忆,“又是染色的?”
“那哪能啊?!”沈青抱起那盆花,“凡是抹了染料的,总会带点异味,你闻闻看,花朵上除了花香,还有其它气味没?”
妇人接过花盆,鼻尖凑近兰花,只嗅到一缕花香,很淡,却又幽长,令人神情气爽。
举高花盆,在阳光的照耀下,圆润的兰花,呈现出红宝石般的色泽。
透亮,红的均匀,寻不到一点染料晕开时,边缘区域产生的暗色线条。
真是变种!
妇人心中暗喜,这趟来着了。
妇人凝眸搜罗一番摊子,未发现第二盆纯红兰花,“纯红兰花还有吗?”
“没了,就这一盆。”
其实,还有一盆,但沈青不卖,打算将其留种。
“唉~”
妇人叹了口气。
“我爸快过大寿了,他平常爱侍弄花草,我就计划大寿那天送两盆春兰,让他高兴高兴。
前段时间买了两盆宋锦,花瓣边缘带点红晕,花贩称是宋锦的变种。
抱回家养了一周,花瓣...由外向里逐渐发黑打蔫,找懂行的人看了,说花儿涂了染料,还是劣质次等的,才会导致花儿干枯。
送,是送不成了,只好剪断花杆,留下来自己养。
黑心的贩子,害我花一百多,只买到两盆染色花。老板,你这...红花是好,但只有一盆呐。”
沈青大手往摊布上一挥,“这几盆,也是红心荷的变种,只是没那么红,你可以挑一对当寿礼。”
妇人瞥了一眼,那几盆春兰的花儿,确实比普通的红心荷要艳,但在手里这盆兰花的衬托下,皆显得暗淡无光了。
“老板,两样花分别是啥价格?”
“地上的,88块一盆,你手里的,99块一盆。”
妇人纠结不已,末了,心一横,“要红的,帮我包起来吧。”
沈青懵了一下,似乎忘考虑春兰配套的包装了。
“算了,我自己抱着回去吧。”
妇人像是察觉了什么,笑着掏出了钱包。
沈青收下钱,交代一下养护技巧,目送妇人走远。
旋即,他凝视摊子上的花,思索适宜的外包装法子。
用布袋装?
花盆小,植株略篷,顾客走到半路,发现兰叶被布袋磨断了,折返回来要退货,可咋整!
学朱大阳,整个小桶,再放入内嵌细枝的圆环,用来卡住花盆?
有点可行,但是二八大杠载货量有限呐!
细棍+麻绳,制成简易的提货工具?
用材便宜,还不占地方,可行,但提货工具的具体模样是......
一张雀斑脸,猛然贴上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干嘛?”
“那个---”
李帽面带灿笑,眼睛意味深长扫过二八大杠和沈青,落在了深粉白晕的红心荷上。
“这一盆要88块?”
“嗯,怎么...你要买?”
“我兜比脸干净,哪有闲钱买花啊!”李帽搓着手指,眼里满是期待和兴奋,“那个你是不是周洪镇柳家庄的?”
沈青眸光暗闪,“是啊,我家住在柳家庄西南头。”
啪---
李帽激动的直拍大腿,“我就说总瞧着你有点眼熟,我妈也是柳家庄人。想来,我去姥爷家走亲戚时,在村里碰到过你。”
“这样啊~”沈青点头一笑,“柳家庄的变蛋特有名,你吃过没?”
李帽眼珠一转,“当然吃过,每次去姥爷家,我姥都会磕几个变蛋,和豆腐沫一拌,老好吃了。”
沈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磕变蛋,磕你脑壳吧,“有缘呐,那改天聚一聚。”
“成啊~”
“老板,玉米啥价钱?”
果蔬摊传来问价声,李帽屁颠回到原位,热情招呼顾客。
沈青掰下四分之一葵花盘,悠然磕起了瓜子,不一会儿,又有一波顾客上门,还是老熟人。
男的,长相白净,戴着一副眼镜,文绉绉的,正是牛大强的连襟---罗衡
女的,短发烫成大卷,不笑时娴静,笑时一脸孩子气,估摸是罗衡媳妇---淑月
淑月扫了一眼摊子,瞧见深粉略白的兰花后,狠拧丈夫的耳朵。
“罗衡,你个骗子,你跟我说市面上没有变种红心荷了,结果才在野集逛半个小时,就瞧见有卖的了。”
罗衡歪着脑袋,一边哎唷喊痛,一边不可思议看着沈青。
“菜市场那天,你不是说...最后一盆变种红心荷,被牛大强买走了吗?”
“对啊,你忘了,我当时还说再等二十来天,会有新的变种红心荷上市。”
罗衡惊得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后半句话’是在开玩笑,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嘶,痛,快松开。淑月,你没听他讲嘛,摊上的变种花,是新培育出来的,我当时买是真买不到的。”
淑月松开了手,“老板,变种红心荷,多少钱一盆?”
“老样子,88块一盆。”
淑月懵了,她听同事讲,近日春兰行情下跌,以为就值四五十呢,“罗衡,再买一盆呗。”
嘶---
罗衡倒抽一口凉气,“淑月,咱俩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拿50多块,花88买一盆花,会不会再奢侈了?再者,家里不是已经有一盆了吗?”
淑月跺了跺脚,语气嗲中带厉,厉中又带虚,“买嘛,本来要买的就是它。”
“沈青~”罗衡面露难为情,“能退换货吗?之前那盆花,我给你退回来,再补个差价,抱走一盆变种的,成吗?”
沈青笑而不语,表示不行。
他不是不讲情意,而是瞧出淑月在耍小性子,并非真心想买变种春兰。
再闹下去,也不会买,沈青悄摸挑眉甩手,示意罗衡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罗衡接收到暗示,环顾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远处的梨摊上。
“淑月,今天出门急,没带太多钱。这样,咱们先到别的摊逛逛,下回来再买,反正沈青是花卉行家,培育变异种,可是手到捏来,下回来不愁他没货。”
淑月疑惑蹙眉,“别的摊子?”
放到二十多天之前,甭说88块,哪怕破百,她都愿意买,可攀比的劲过去了,就没那么想买了。
春兰高昂的价格,令她心生惧意,想走又磨不开面子,正需要一个台阶下呢。
“那儿,北边有一个梨摊,又绿又大,铁定很甜,咱们过去瞧瞧。”
淑月循声望去,“咦?是砀山梨,皮薄多汁,酥脆浓甜,可好吃了,快走,晚了就被人抢光了。”
说完,她拽着罗衡的胳膊,兴冲冲的离开了。
李帽:“兄弟,我要是你,铁定拦下那女的,说一番漂亮话,保准能把花卖出去。”
沈青摇头一笑,“是真心想买,还是纯凑热闹,我能分辨得出来。”
“试一试,又无妨。”
李帽折起马扎,果蔬倒回车兜。
“太阳晒得我直打磕睡了,不卖了,回家睡大觉去。兄弟,我姥爷和你一个村的,太有缘份了,真不打算送我一盆兰花?”
“送,给我88块钱就送。”
“你---”
李帽咽下一口怒气,哼,现在是铁公鸡,待会是老鼠,还是爬虫,可就不一定喽。
李帽面带坏笑,推车离开了。
胡广胜望着李帽背影,说了一句:“不正混。”
沈青来了兴趣,“你认识他?他怎么个不正混法?”
“哦,我是小店村的,他是长槐庄的,两村同属一个大队,离得非常近,外加我俩常在野集摆摊,是以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李帽摊子上的货,要么跟父母讨来的,要么向亲戚打秋风得来的,要么...夜里跑别家菜地偷来的。
钱一到手就乱花,没钱了就继续搞菜卖钱,还爱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前两天,我路过野集黑土丘时,瞧见他和三个混混,倚着摩托抽烟。”
“啥样的摩托?”
“暗红色的,有点旧,那三个混混长得很凶,眼神跟刀子似的,让人不敢对视。”
老头的话,令沈青想起路过出入口时,瞧见的偷瞄一辆旧摩托的俩青年。
沈青:“那辆摩托...是不是没有左后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