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的一番话,令沈小花想起拍蜻蜓那天的情形。
那天,她特想捕到蜻蜓,是以,使的劲有点大。
竹扫把落地时,一股猛烈的震感,由木柄传至手腕,只拍打了十几下,手腕就酸得不行。
咚---
沈小花蔫蔫的扔掉了木棍,“哥,除了脱豆粒,我还能帮忙做什么?”
沈青摩挲着木柄,陷入了沉思。
翻豆秧和脱豆粒,都是又累又吃灰的活儿,可不派小花一个活吧,怕是会伤了她‘想帮忙’的心。
倏地!
昨个栽韭菜时,瞧见的蔷薇绽放之景,在脑海里浮现,令他想出了一个轻活。
“小花,屋后蔷薇开的不赖。你拿把剪子,拎个小篮,去摘点刚开的、完整的蔷薇花。然后,铺在笸箩里,放到阴凉地晒。等晒干了,冬天加点焦红枣泡水喝,暖胃又补气。”
“好~”
沈小花本就喜欢花,这个活,算派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快速跑回屋子,翻找出剪子和小篮,麻溜来到菜园边。
竹子编制的篱笆上,爬了一些带刺的藤枝,繁茂的椭圆形绿叶间,藏着些许蔷薇花。
蔷薇的花季,为5~10月份,篱笆上的花儿,量不多,但朵朵都很好看。
白的,洁白如玉。
红的,似寒冬里的腊梅。
粉白的,似池塘里的秋荷,清雅脱俗。
沈小花目露惊艳,欣赏一小会后,便和一只蜜蜂,一同凑近了篱笆。
霎时,沁脾的花香,在身旁萦绕开来,令她神清气爽。
咔嚓---
沈小花一手捏绿萼,一手握剪子剪断绿柄,将花放进小篮后,再继续剪下一朵。
整个过程,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捏烂了娇嫩的花瓣。
剪时,她偶尔鼻尖埋进花芯,细嗅浓郁花香,也会放下剪刀,双手去扑蝴蝶。
……
篱笆旁!
扎两个羊角辫的小人儿,眉眼带笑,欢快的剪摘蔷薇,谱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院落内!
穿长裤长袖的沈青,眼神坚毅,无惧飞扬的黄土灰,狂挥动连盖。
连盖,沈青是头一次使用。
起初,没挥多少下,就感觉后腰和小臂有点吃力,而且,竹排砸到豆秧上的劲道,始终提不上去。
后来,他渐渐摸到了窍门。
两腿与肩同宽,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且左膝微屈,让底盘更稳当。
双手岔开点距离,握住木柄。
连盖上抬时,视前者为支点,后者施劲向下压。
连盖下落时,后者把控方向,前者施重劲向下压。
连盖一上一下过程中,手腕轻轻画一个小圆,带动竹排在空中画一个大圈,如此,竹排砸中豆秧时,才会倍有劲。
啪!哗!
啪,源于竹排砸中了豆秧。
哗,源于豆秧晃颤,豆荚开裂,豆粒坠落在地。
‘啪’和‘哗’的声响,在院落内久久回荡。
沈青从西北角开始挥连盖,当一小片内的豆秧,由蓬松变扁平时,他会挪几步,重复之前的操作。
……
太阳南移,白云缓飘,院落内的人影,以极慢的速度移动着。
良久!
沈小花摘完花回来,将花倒进笸箩内,放到看桃树下晾晒。
她回屋泡李子水,又在布帕上绣了朵蔷薇时,院内的豆秧,才全都变得扁平了。
此刻,沈青倚着土墙,抓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哗---
沈小花倒了一罐李子水,举到他面前,“哥,喝水。”
沈青接过罐头杯,大口大口的饮光,嗓子眼里的火,才被压灭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扭头望天,明黄的太阳,正高悬于正南方。
“晌午了,是时候做饭了。”
“哥,挥了一上午连盖,累极了吧,你歇会儿,午饭我来做。”
这句话暖暖的,比喝李子水更解乏。
“你打算做啥?”
“秘密~”
沈小花溜进仓库,翻找一通后,抱着一些东西,来到厨房忙活。
沈青则握起铁叉,挑翻院落内的豆秧。
不一会儿,豆秧又变蓬松了,但没有挥连盖前蓬得厉害。
豆秧,经连盖拍打一遭,约有6~7成的豆荚开裂落子,想让大豆全部脱粒豆荚,还需拍打两遭。
不过,第一遭最费时最吃力,剩下的两遭会轻松很多。
当沈青坐在桌旁,边啃大梨,边拎起1.2厘米宽、螺旋下垂的梨皮,一晃一甩,逗弄着小狸时,沈小花把饭菜全端进了堂屋。
“喏,玩去吧!”
沈青把梨皮丢给小狸,扭头看桌子上的饭菜。
菜品:红烧茄块,眉豆丝兔肉,腌看桃。
主食:两大碗撒白糖的黄糊糊,闻起来有一股焦香味。
“这是...炒面粉?”
“嗯,我炒了一大罐,饿了挖上半碗,浇开水冲一冲,搅和搅和,就能填饱肚子了。”
炒面粉,是饱腹养胃的好东西,做法也很简单。
把面粉倒进无油无水的锅内,小火不停翻炒,炒到面粉变黄、散发焦香,盛出晾凉就行。
可干舔,可拌点蜂蜜水,用模子压制成糕点,也可沸水冲泡,搅成糊状当主食。
沈青持筷将白糖搅下去,喝了一口,没有苦味,绵密微甜,焦香味很浓。
“哥,好喝吗?”沈小花一脸紧张。
“嗯,甜香滑润,味道不赖。”
呼---
沈小花长舒一口气,松开攥紧的小手。
她刚才炒面粉时,眼睛从未离开锅,生怕一不小心,把面粉炒糊了,发苦不说,还白瞎了(浪费)好面粉。
主食味道强,菜品也差不到哪里去。
茄子入味,眉豆鲜嫩,兔肉有嚼劲,看桃解腻,吃得很是舒爽。
吃完,歇了一小会,便又开始忙活了。
沈青挥动连排,从‘东南角’挥到‘西北角’,将豆秧挑翻至蓬松后,又按原路挥打一遭。
随即,连盖换铁叉。
先将院内豆秧,全都挑翻蓬松了。
再挑起一坨豆秧,效仿食堂打饭的,抖个三四下。
待藏在豆秧内的豆子,全被抖落在地后,将豆秧扔到麦垛旁的空地上。
哗---
随着一波波豆秧被挑走,堂屋前面的地上,展露出一厚层掺有叶梗、荚碎、土块的黄豆。
“哥,我能帮上什么忙?”沈小花凑上前寻问。
余光扫见小狸伸爪,把玩一节豆梗,顿时灵光一闪。
不待沈青回答,她就快速跑进仓库,拿回一竹耙子。
“哥,你挑走豆秧,我搂净豆梗,怎么样?”
竹耙子,顾名思义,就是用竹子做成的耙子。
其制作工艺比较繁琐。
挑选品质一级的粗竹,锯下60厘米长的小节,再劈成宽一厘米、厚0.3厘米的竹片。
明火烧软竹头,并将其掰弯,晾凉变硬后,砂纸磨去毛刺,用柳条将竹片们编成扇形。
末了,安上一根长木柄。
搂除豆梗,算是一个轻活,沈青点头同意了。
“行,去吧。”
“好呦~”
啪---
弯弧的竹片,砸到了地上,沈小花鞋踩大豆,倒退着走。
当弯竹内叶梗存货太多时,她寻一藤篓,学着亲哥,双手合抓一大撮叶梗,抖个三四下,丢进篓内,再继续握竹耙子。
一时间,兄妹俩忙碌起来了。
一个,挑起一波波豆秧,扔到空地上,偶尔冲上去来回踏步,将其踩瓷实了。
一个,倒退着搂净豆梗。
不过,细碎的杂质,如碎荚壳、碎叶子、土粒等,仗着个头小,轻而易举逃过竹耙子。
想除掉它们,还得用上别的法子。
大黄和小狸,在豆垛上互相追逐。
沈青也不呵斥驱赶,只在抛扔豆秧时,提醒它俩躲远点。
……
临近傍晚,小院有了大变化。
麦秸垛旁,多了一豆秸垛,‘豆秧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厚铺在地的黄豆。
沈青溜到屋后,摘了一些酥瓜,洗净后,与小花坐在门口旋瓜。
酥瓜也快罢园了。
叶子发黄,仅存的营养,全集中供给果子,令其脆度下降、甜度上升,别有一番滋味。
“哥~”沈小花喝一口甜如蜜的酥瓜瓤,“扬大豆...明个干吗?”
咚---
沈青扔远酥瓜把,悄摸驱动绿流,让其析出经脉,在血肉内流上一遭,再涌回原处。
瞬间,疲乏倦懒尽消,浑身充满了力量。
“今晚加个班,全扬完得了。小狸,过来。”
小狸舍弃圆豆子,飞奔跑上前,歪着脑袋看人。
沈青坏心眼一笑,倒捋猫背和两肋,薅出一撮长绒毛。
喵---
小狸长叫一声,跑到一旁,伸舌舔顺猫毛。
须子一抖一颤的,不知是舔毛动作幅度过大,还是被气的。
沈小花疑惑,“哥,你薅猫毛做什么?”
“测风力。”
沈青捋顺猫毛,平举在身前,在院子里缓慢走动,寻找风力最大的地点。
厨房、仓库、堂屋,三者围成的区域内,风力微弱,猫毛摇晃幅度...可以忽略不计。
紫藤萝棚架旁,风力稍微大了点,但...东边有玉米地阻挡,猫毛摇晃幅度不大。
略过压水井、豆秸垛、麦秸垛,向西走去,越往前,猫毛摇晃得越厉害。
走到土路和小院形成的‘T’字路口时,沈青头发飞扬,衣摆向后舞动,猫毛弯成了90°。
“就是这了!”沈青用脚在原地画了个圈。
沈小花小跑上前,望望路口,又看看厨房前的大豆,两地相差十来米远啊。
“哥,在这扬...怎么把大豆运过来?”
“用板车拉!”
沈青早有计划。
“把大豆堆成一块,装进车兜,再拉到这儿来扬。走,去仓库。”
去之前,沈青将那撮猫毛,塞进小狸的后脖颈,。
还在对方震惊+不解的目光下,说道:“喏,还你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他赶在小狸抬爪之前,快步穿过仓库的门。
门右边,放着常用的物件。
如藤篓、笸箩、晒布、红薯干等。
门左边,放着些大物件。
木掀、抓钩、镰刀等农具,立在墙角。
木船停在带轮的板子上,车板侧立着,车轱辘竖立着。
二八大杠贴后墙停靠着。
“哥,我先弄。”
沈小花猫进仓库,拿走两个木掀,很快,院内传来咕噜噜声响。
沈青则将车板放平,还放倒车轱辘,将其推至车头。
他双手握紧车把,高高抬起一侧车身,抬脚踢车轱辘的横杠,轮子受力向前滚去。
觉得差不多了,手往下放,让车板的凹槽,卡住横杠。
瞄了一眼,右边没卡住,上前一步,往里踹一脚。
哐当---
两个凹槽,全卡住横杠了。
沈青拉车走出仓库,瞧见沈小花正在用一种很轻松的法子,将大豆堆到一块儿。
木掀,由长木柄,和略微弯曲的长方形木板构成。
此刻,木板的前沿,紧贴着地面,沈小花身子前倾,双手紧握木柄。
木掀,地面,人影,组成一个钝角三角形。
沈小花从厨房边,向院中央走去,木掀贴地前行,被铲进弯木板内的大豆,随之来到中央,留下一道宽40厘米、散有大豆的痕迹。
“小花,真能干啊,我要再晚出来一会,你该堆完大豆了。”
“哪有?”
沈小花昂着下巴,洋溢着傲娇笑容。
沈青抓起木掀,忙活了起来。
其铲堆大豆的法子,和小花大同小异。
只不过...身子微倾,速度更快,木掀滑过的印痕上,遗落的大豆更少。
不一会儿,院内多了一土丘样的豆堆,和一大片散落有豆粒的印痕。
沈小花木掀换笤帚,“哥,你去扬,我来把散落的大豆,扫成一堆。”
“行~”
沈青寻一长板凳和两块木板,前者绑在车把上,后者...绑在车兜的头尾处。
握紧木掀,铲起一波波大豆,倒进车兜的上半部。
如此,头重尾轻,整个车身就会像车头倾斜,但长板凳搁那里卡着呢,令车身...一直保持着与地面平行状态。
装完一车,沈青挎上绑带,拉车来到‘T’字路口。
风,似乎比刚才更大了,衣摆被吹得哗哗响。
取来两块晒布。
一块,铺在画圈的地方,四个角都压上砖头,以免被风吹得乱卷。
一块,铺在头一块的南边,四角也压上东西。
将板车推到南边的晒布上,卸下车尾处横着的木板,握紧车把末端,驱动异能,用力将其抬起。
哗---
大豆,顺着倾斜的车身,滑落到布上。
当车兜内只剩一点底子时,沈青持木掀拨净豆粒,将木板绑回车尾。
接着,折回院内,将剩下的豆粒,全铲进车兜。
再返回路口,重复之前操作,倒尽豆粒,并将板车拉到一旁。
随即,着手扬大豆。
第一次弄,沈青打算先铲‘半掀’扬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