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后,体力充沛,精神...上下眼皮直打架。
沈青便薅点草,棉布一包当枕头,还揪两片车前草叶,盖在了眼睛上,躺下嗅着青草香睡着了。
微风轻拂,垂柳摇曳。
有车前草叶遮挡,光斑晃不到眼睛。
四周的大豆,已经全部被割完,地里没啥人,自然也没有噪声。
就连蚱蜢、蛾子等虫子,也识趣的没凑上前。
是以,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唔---”
良久,沈青轻唔一声,睁开了眼睛,他没起,而是懒洋洋的看风景。
水洗的天空,薄薄的云层,柔和的阳光,翠绿的柳条,等等……
沈青缓缓起身,睁大双眼,细瞅趴在西边柳条上的大家伙。
它长相颇为怪异,有六条对称的爪子,一对黑白相间的长须,身体为黑褐色,还布着一些黄绒毛?
是天牛,爱在春夏出没,秋季也有,但少。
天牛成虫,寿命为10天~9个月,跨度如此之大,概因...成虫寿命的长短,与其是否交配过、生存环境,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雌天牛交配一次,就能产40~200颗卵,且每颗卵都会被分开藏在不同的树干内。
雌天牛,会先在树的枝干上,咬出一长椭圆形的刻槽。
它产下一粒卵后,会将刻槽周围的树皮,咀嚼成细沫,堵住产卵口,再去寻另一枝干产卵。
卵孵化后,幼虫先蛀食树的韧皮,再侵入木质部,待时机成熟,结蛹羽化,大肥虫变成了黑天牛。
重点来了哦!
若天气暖和,天牛成虫会钻出树洞,寻找异性,完成‘生命大和谐’,然后,光荣翘辫子。
若天气寒冷,天牛成虫会缩洞不出,猫过一个冬天,于次年春夏时期,出洞交配。
有懒蛋货,能从秋末,猫到明年秋初,可不就是活了9个月嘛。
天牛,实打实的害虫,幼虫数量多点的话,能合力咬死一株树。
沈青掐一片紫苏叶,大拇指和食指,抵住叶子的两侧,举到与天牛同一水平位置,屏住呼吸,猛的向前一抓。
隔着一层叶子,也能触摸出硬如铁皮的质感,便知逮到了。
沈青捏下天牛,不管那乱甩的长须,连虫带叶按在地上,并用脚轻轻踩着。
随即,扯一些狗尾巴草,去掉青黄的种序,用杆编了个可松紧口子的小篓。
他抬脚按叶,捏住天牛塞进篓内,并拉紧口子。
天牛,是害虫,但...也是个有趣的玩意。
玩法:寻一根细线,一端绑木棍,一端绑天牛的脖子,将天牛向空中一抛,其会炸开翅膀飞起来,握住木棍奔跑,边跑边喊道:“放牛喽~”
被人牵着在空中溜,可不就是天牛嘛。
沈青将草篓丢进藤篮,便戴上手套,拿起抓钩,下坡继续深翻豆地。
才干了十来分钟,不远处就传来‘突突’的声音,抬头向北望去,瞧见一辆缓驰的红摩托。
骑车的乔宇,还挥右手打招呼,“喂---”
很快,摩托停在了板车旁,乔宇走下坡,脸上洋溢着灿笑,他手握一瓶汽水,斜背一鼓囊的布包。
乔宇环视一周,小道的北侧,已经全部深翻完,小道的南侧...还差三分地,也快了。
“厉害啊,马上就要干完了,累了吧,喏,给。”
说完,将汽水瓶向前一抛。
沈青接过,用牙咬掉瓶盖,不管那滋滋上冒的沫子,直接对瓶口吹。
酸甜适中,气泡很足。
含着有汽泡在嘴里炸开,溅起无数水花,击撞口腔内壁的刺激感。
咽下去,会有一股清凉之意,自胃部涌向全身,令人舒爽不已。
沈青大口饮尽,“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我先去的你家,小花说你去垂柳旁翻豆地了。唉,没良心的大风,甭管是吃的,还是好朋友,但凡遇见了,就能把我撇下。它和大黄玩的很起劲,都不愿意坐摩托了,我只好一个人来喽。”
“你找我有事?”
“没啥事~”乔宇眸光暗闪,“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乔宇从布包内,取出一大物件。
那是一个棕色的、长方体的硬皮包,包上带俩金属环,环间系一布袋,侧方有一圆柱状的旋扭,正面有一海鸥图案。
啪---
乔宇打开硬皮包,取出一黑家伙。
正面印有‘海鸥’二字,和两个镜头、一堆按钮,两侧亦是如此。
沈青皱眉望着那超多‘凸起物’的黑家伙,他知道这是相机,但......
他对摄影不感冒,前世,过过手,且能拍照的物件,便是手机了。
眼前精密的大家伙,还真是头一回见。
“上面凸起物...都是些什么?”
瞬间,乔宇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指‘凸起物’,一边叭叭输出。
“两个镜头,上边对焦,下边拍摄。两个转轮,一个管对焦,一个管转胶卷......右下角是快门按钮。”
乔宇讲了一大堆,沈青只记下三个要点。
一,镜头照到的画面,在相机顶部显示;
二,相机两侧圆盘旋扭的功能;
三,快门键,在右下角;
沈青推了推乔宇的肩,“西边风景好,你过去拍吧。”
“成~”乔宇的眼神,在高粱地流转,“去之前,我能折一根甜杆,解解尝吗?”
“可以。地里有两个品种,个高茎粗根发达的,才是甜杆,篮里有镰刀,你拿过去用吧。”
“好嘞~”
乔宇拿起镰刀,溜进高粱地,割下一根茎粗个高的,并砍成一节节的,还寻问沈青吃不吃。
“我不吃~”
沈青摇了摇头,便挥动抓钩,继续整深翻。
乔宇则坐在高粱地旁的小路上,边啃食甜杆,边遥望远处风景。
……
良久,太阳西移,微风变强,豆地终于被翻完了。
沈青向西边望去,高粱摇曳,菱角微荡,没瞧见人影。
他摘下手套,放好抓钩,拿起边缘被铁丝‘’形贯穿的麻袋,向西边走去。
途中,瞧见甜杆的绿叶、硬皮、嚼干水分的芯瓤,没挡路,反被踢进地里。
嗯,还挺有素养的。
须臾,沈青穿过高粱地。
他环视一圈,看见乔宇半蹲着,朝一簇蒲苇举起相机,一只手还拨开了苇茎。
沈青走上前,透过被拨开的苇茎缝隙,瞄到一锅状的,干草+绒毛制成的窝,窝里装着七枚灰青色的野鸭蛋。
野鸭蛋,太腥味,下大料都盖不住它的腥。
上一回拾了三枚,小花不愿吃,沈青硬着头皮吃完了,因此这一回...他不打算捡了。
见乔宇举了那么久相机,却迟迟不按快门,问道:“咋光看不拍呢?”
乔宇抬起头,“还不到时候,等太阳西落,晚霞漫天再拍,我这是在...提前踩点呢。”
“那你踩几个点了?”
“可多了,不过,最美的点,是一堆碎石块,走,我领你过去看看。”
“行~”
沈青跟随乔宇,绕过小半个菱角田,来到一堆矮矮的、很容易被忽视的碎石前。
然而,若凑近仔细瞅,会发现有几株野草,生长在碎石的夹缝中,还开出黄、红、蓝、橘的小花。
美,很美。
没有妖娆的姿态,没有挺拔的身段,单凭那靓丽的颜色,就足够惊艳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草吗?”
沈青摇了摇头,“不清楚,看花骨朵...倒圆锥形、绿萼紧紧包裹,应当是菊科植物,你清楚它们是啥草吗?”
“嘿嘿,我也不清楚,单纯觉得好看,想把它拍下来。你拿麻袋做什么,又要捕鱼?”
“嗯!”
昨晚,谈论‘忙活一通,只落百来斤’时,一提炸鱼,沈小花瞬间不垂头皱眉了,还开心的快要蹦起来。
沈青便打算捕点鱼,回家炸着吃。
乔宇追问,“捕鱼...像上次那样,竹竿一拍水,傻鱼们往前凑,撑大袋口乱捞吗?”
“傻鱼?”沈青挑了挑眉,“黑鱼可不傻,否则...在野外逮不到猎物,会活活饿瘪的。我打算把水弄浑,捞点鲢鱼上来。”
乔宇微惊,“水里还有鲢鱼?”
“水洼占地一亩半,水里啷个可能只有一种鱼。走,带你捕鲢鱼去。”
“好~”
瞬间,角色互换,乔宇跟随沈青,绕过四分之一菱角田,来到一水岸旁。
其余水面,铺满了菱角,眼前这一小片...没有菱角,反而长满了水草。
水草像微风中的秀发一般,柔顺、摇曳生姿,偶尔,会猛的抖动一下,似乎有鱼群穿过。
乔宇举起相机,边转动对焦旋钮,边透过相机顶部画面,扫视着水草。
“咦,真有鱼,我看到了,背还挺长。”
哗---
沈青脱掉鞋袜,挽起裤腿,拿着麻袋踏进了摇曳的草丛。
冰凉的洼水,激得他一个激灵,不过很快,他的肌肤适应了洼水的温度,不再感觉洼水冰凉了。
余光扫见乔宇要脱鞋子,忙开腔道:
“你不用下来,在岸上帮忙就成。待会儿,我把水搅浑,你透过相机巡视水面,看到鱼嘴,就提醒我它在哪个点位。”
“行,没问题!”
沈青脚贴着洼底走‘Z’字,把水给搅浑浊了。
水一浑,溶氧就底。
一旦鱼鳃薄膜,捕获不到够量的氧气,鲢鱼就会憋得难受,并受本能驱使,浮出水面呼吸。
乔宇牢记沈青的吩咐,待水浑到不见一丝绿色时,他举起了相机。
转动旋钮,拉近、放大画面,来回巡视水面。
倏地!
画面左侧边缘的一圈圈水波纹,引起了乔宇的注意。
相机右移,一张一合、凸出水面的大鱼嘴,映入了画面。
乔宇回忆一下沈青的站位,提醒道:“沈青,你‘正北向西偏20°’的两米远处,有一条鱼,鱼嘴老大了。”
沈青调转方向,缓缓走上前,握紧袋沿,手腕先向下再向上划出一道弧线。
哗---
水,顺着麻线缝隙,淅沥沥往下落。
沈青向内扫了一眼,袋底躺着一条约有五斤重的白鲢。
“乔宇,厉害,眼真尖呐。”
说完,抓起白鲢,使劲朝岸上一扔。
咚---
白鲢砸进狗尾巴丛,甩尾挣扎一番,除了蹭一身草籽外,无什么卵用。
乔宇乐呵一笑,“我眼不尖,全是相机的功劳。来,继续。”
随后,在乔宇的提醒下,沈青得知鱼的点位,运用捕鱼技巧,悄摸凑近-袋沿压水里-弯弧上提,捞起一条条鱼儿。
……
良久,太阳西下,晚霞漫天,将云彩和大地,都镀上一层金黄滤镜。
此刻!
狗尾巴草丛,被鲢鱼堆压得稀巴烂。
乔宇脖挂相机,边走边拍照。
沈青淌水上岸,拎起鞋袜,向前走个十来米,捧起一汪汪清水,洗掉身上的泥污。
待微风卷走肌肤水分,他再穿上鞋袜,回到捕鱼地。
那堆鲢鱼,少说得有二十多条。
大的,五斤出头,小的,半斤不到。
轻于一斤半的,丢回洼水里,剩下的装进麻袋内。
“喂,乔宇,我回柳树旁等你。”
乔宇隔岸挥手,表示知道了。
沈青原路返回板车旁,拿起镰刀和一空麻袋,走进了高粱地,割了十根个高穗红的甜杆,再砍成一节一节的,装进麻袋中。
随即,坐在柳树下,悠闲啃起了甜杆。
当树旁多了一堆硬皮和碎屑时,乔宇傻笑走了回来。
“拍了几张?”
“好多张,洗出来后,给你送几张。”
“不用~”
“要的!”乔宇目露坚毅,“借地方拍风景,洗出来的照片,怎能不分给主家呢?走吧,回去还有正事要跟你谈呢。”
正事?
沈青嘴角微扬,他就知道,对方大老远来,绝不止‘拍风景’那么简单。
“行,回吧~”
乔宇跨上摩托,缓缓向北驰去,不过他骑得再慢,也比‘两条腿’快好几倍。
沈青脚踩柔韧野草,行走在田间小径上,没过一会儿,向西拐上了土路,略过杨树林的拐角,回到了小院。
院落内!
沈小花没穿鞋,脚底紧贴晒布前行,将纵垄的大豆,改为横垄。
乔宇蹲在麦垛旁,晃着手里的玉米芯,奈何,三小只都没空搭理他。
大黄和大风,隔一米远站着,小狸在两狗的脊背间,来回蹿跳。
倏地,小狸仰脖抽鼻,嗅到了鱼腥味,它飞奔跑上前,搂人裤腿要吃的。
喵---
沈青揉摸猫头,柔滑略蓬,骨硬腮软,触感一级棒。
小狸昂起脑袋,下巴和腮帮,直往人手指上蹭,还发出嗲嗲的喵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