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揽柿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季雪也不是卖果蔬的小贩,干嘛整‘切片试吃’那一套?
再者,村户请人尝下果子味道,大都给一整个,最不济也是切一半。季雪只切一片...说明里头有猫腻。”
当---
季雪放下水果刀。
“我就知道骗不了你,我刚才从篓内拿出个涩柿子,看了一下品质,便随手丢柜台上了。
我哥拉来两篓涩柿子,一篓送我,一篓送你。
我待会调点碱水,把柿子丢进去泡,明个就能吃了,你打算怎么揽?”
揽柿子,方法还蛮多的,大体可以分为三类:泡、捂、混装。
泡!
用温水泡,泡时,水里还可以放点别的,如碱面、野草、桑枝等,泡个14~17个小时,柿子即可脱涩。
不过,甭看柿子表皮硬滑,实际上其和鸡蛋壳一样,布满无数的小孔,水,通过小孔渗透进果肉,使柿子保鲜期骤降。
捂!
装入严密的塑料袋中,可以喷点酒,扎紧袋口,2~3天即可除涩。
混装!
与苹果、梨、香蕉、山楂等果子,混装进布袋内,靠其余果子释放的乙烯,来帮助柿子脱涩,此过程需要7~10天时间。
沈青走到柜台旁,掂了掂竹篓。
很沉,肩关节处有明显的拉拽感,估摸有80斤重。
“温水泡过的柿子,太不耐放了,不消四天,芯就会腐烂发黑。
我打算把柿子分成三份揽。
一份用水泡,一份用塑料袋捂,一份和梨混装,这样...就能慢慢吃。”
“唔---”季雪瞳孔微睁,“我竟然把‘水泡柿子不耐放’这茬事给忘了。我也学你分三份揽。哦,对了,兔皮鞣制得咋样了?”
按理说,应该是鞣制好了,可眼下是农忙季,能否抽出空,来处理兔皮,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嗯,鞣好了。”
说完,沈青走向二八大杠,再回店里时,手上多一布袋,他敞开袋口,露出灰棕色的兔皮。
“兔皮?”季常激动上前,“这可是稀罕物,你从哪弄来的?”
“哦,我上青山逮的。兔肉,自家吃了,兔皮,剥下来鞣制成了皮草。来,你俩验验货。”
随即,兄妹俩各从袋内拿出一张兔皮。
季雪嗅了嗅皮面,没有一丝腥臭味,反倒有一缕薄荷香,她又摸了摸绒面,柔软顺滑,除了没有温度外,跟摸活兔子没啥区别。
“沈青,兔毛这么滑溜,你是怎么做到的?”
“嗐,一是,青山溪边野草多,兔子吃的好,绒毛自然油顺。二是,我揉兔毛时,撒了点滑石粉。”
比起季雪,季常‘验货’就豪放多了,又是扯,又是狠搓的。
“不赖,挺结实的,还没有腥味,拿来做帽子,再好不过了。沈青,我想---”
“打住~”
季雪截断亲哥的话。
“二哥,袋里的兔皮,都是我提前预定好,用来给咱爸缝几个护膝。”
“这样啊~”
季常收起‘缝帽子’的心思,将兔皮塞回袋内。
季雪则拿起粉钱包,抽出两张票子。
“之前说好的,1块5一张兔皮,四张拢共6块钱,喏,给。”
沈青收了钱,把兔皮和布袋,一同递给了对方。
季雪拎着袋子,嘴角牵起了涟漪,“今个歇业半天,我这就去找李裁缝,花钱托他把兔皮弄成护膝。”
“弄吧。这么好的料子,咱爸一定喜欢。那啥,地里还有活等着我干,我就先回去了。沈青,来,帮忙把竹篓腾空。”
随即,三人来到展区外。
沈青扶稳车后座,季常抱起竹篓,将里头的磨盘柿,尽数倒进藤篓内,接着,他骑三轮车离开了。
沈青也要走,季雪却拦住了他。
“怎么了?”
“要不是你,我猴年马月才能搞到兔皮,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得送点小礼物聊表谢意,等着。”
季雪摇曳裙摆,走进店内,拿回一木盒,塞对方怀里。
啪---
沈青打开木盒,里头装了六块肥皂。
三块乳白,三块浅粉,白的无异味,粉的有月季香,而且,每一块都有半个巴掌大。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
沈青欣赏的看向季雪。
她双眸澄碧,微微勾起的唇角间,满是浓到要溢出来的妩媚风情,‘V’领的波点连衣裙,勾勒出完美曲线,引人想沉醉其中。
这人不仅身材好,长得漂亮,还很有学识。
那烈火般的目光,令季雪脸颊发烫,忍不住嗔道:“沈青,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
“看...花蕊。”
沈青抬起手,从对方的秀发上,揪掉一花蕊。
“黄色的,上粗下细,应该是月季的花蕊。欸,对了,你这肥皂是怎么做的?”
瞬间,季雪的脸颊,由‘烫’转‘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制肥皂很简单的。
买一些炼好的猪油,小火熬化它。
草木灰+生石灰+水,搅和几下,并用几层纱布过滤多次,得到清澈的碱水。
碱水倒进猪油,边倒边搅,直至其变成白色的稀糊状态,倒入模具中。
等个三天,其就能定型了。
再切成块状,放到阴凉处,晾上一个月即可使用了。”
沈青默默记下要点,打算往后有机会的话,也试着制一些肥皂。
“粉色肥皂里,是不是加了点...月季花汁?”
“嗯,没错。
我家院子里栽了几株月季,花开得很茂盛,我摘了一篮子月季,揪下花瓣捣出汁,拿纱布滤一下,就倒进了猪油里。
我记得你家有个小姑娘,便特意装了三块粉的。”
“小花啊,确实喜欢带香味的东西,我替她谢谢你喽。”
说完,沈青合上木盒,将其放进藤篓内,跨上车离开了。
季雪斜着身子,直到二八大杠驶出拐角,她才揉着脸颊,若有所思回到店里。
沈青离开小街道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一趟中药铺。
他无视黄启仁投来的愤恨目光,买了一些生石灰和熟石膏,方继续向东骑行。
……
沈青回到自家小院,发现大黄驮着小狸,绕着晒布边缘走。
小狸瞥见主人,立刻昂首挺胸,像个将军一样巡视领土,让人...特想送它几套习题册。
沈青停车走上前,对摇尾的大黄发号指令,“坐。”
汪---
大黄听令坐下。
霎时,狗背倾斜,‘将军’被迫往下落。
小狸赶在颜面扫地前,一跃而下,朝主人的裤脚,耍了一套猫拳,便火速跑向紫藤萝棚架。
它似猴子一般,抱紧了木柱,甩着尾巴,喵喵叫唤。
沈青没去追它,猫发‘疯’,人越追它越疯。
他寻两个麻袋,走回二八大杠前。
一个,装20斤磨盘柿,丢进藤篓内。
一个,装完剩下的柿子,并连同麦种、木盒、熟石膏等,放进了仓库。
此刻,院里的大豆,表层晒得发烫,底层摸着凉丝丝的,去许家寨之前,得先把大豆翻一翻。
沈青脱掉鞋子,脚底贴着晒布,向前滑行,将‘竖垄’改为‘横垄’。
豆粒,硬如砖头,很硌脚。
起初,走一步,疼一步。
后来,脚底适应了,还感觉‘硌’得好舒服,翻完,甚至想...再来一遍‘竖垄’。
真那样做,可就白翻了。
于是,沈青穿上鞋,叮嘱大黄看好家,便又骑车离开了。
……
和风须须,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许家寨的村东头,一群群大白鸭,似洗衣粉搓出沫子般,漂浮在大塘上。
卟通---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令岸边梳羽的鸭子受了惊,纷纷跳下大塘,淹没进了鸭群。
围墙间的院门,是敞开的,沈青不理‘嘎嘎’的鸭叫声,推车走进院子。
院内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放了几个浅底的、大号的圆簸箕,簸箕内铺满煮熟的大豆。
妗子张桂玲,围着个围裙,一手端着面粉盆,一手抓起面粉,往簸箕内撒。
许玉娟持着大竹筷,将面粉和大豆拌均匀。
“呀,大青来啦~”
张桂玲瞧见外甥,清瘦的脸旁上,露出了笑容。
“嗯?”许玉娟扔掉筷子,激动跑上前,“你是来送兔皮的?”
之前,沈青来送兔子肉时就曾表示过,过一段时间,会再送几张兔皮了,许玉娟一直掂记给江风整双兔皮手套呢。
“嗯!”
沈青拿起布袋,扔给了对方。
许玉娟从袋里掏出兔皮,又是闻又是摸的,越看越喜欢。
“真是两张欸,给江风做一条长围巾、毛手套,还能剩下一点皮料,给我也整一双手套。”
张桂玲抓起最后一把面粉,撒进簸箕内,拌匀后洗净手,快步走上前。
“玉娟,想啥美梦呢,兔皮...大青、你爸、我、玉盼用剩下的,才能由你做主。”
倘若,玉娟和江风真谈了,并且,有希望去大队开介绍信,甭说二张兔皮了,白送十几只鸭子都没问题。
关键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玉娟巴巴往上赶,送这送那的,江风不乐意搭理,甚至还觉得厌烦。
张桂玲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是不想让女儿太上赶着了。
她抓住沈青手细瞅,掌面较宽,手指微长,不瘦,也不胖,属于中不溜,默默记下尺寸后,松开了手。
“哼~”许玉娟撅着嘴,将兔皮塞回袋内,“沈青,你啥时候再上青山逮野兔啊?”
“最近太忙了,要去,也要等到捡板栗时候了。”
“啊?那时满山都是人,溪边也热闹的很,兔子哪敢出来,一出来,就会被逮的。”
“那正好~”
沈青嘴角微扬。
“青山兔子基数大,总会有那么几只,脑袋搭错筋了,耐不住饥饿,白天也跑出来觅食。
届时,你跑到逮住野兔的人家,花钱买下兔皮,再过来找我,我帮你鞣制。”
“咦,这法子好。”
许玉娟乐得眉开眼笑。
沈青将兔皮,全塞给了妗子,又从藤篓内,拎出一敞口的麻袋。
“朋友送了些柿子,我和小花吃不完,就分一点给你们送过来,还没熟,记得揽一下再吃。”
张桂玲往袋中一瞅,果实扁圆,腰部有一圈明显勒痕,将其分为上下两个部分,是磨盘柿,且,饱满油亮,还个顶个的大。
“嚯,这个头...单果得有小一斤重吧?”
“差不离!”
手伸进袋内,抓揉兔皮的张桂玲,突然想起来...缝、织好的御寒物,还没交给外甥呢。
于是,她走进屋子,拿出一布袋,塞给了沈青。
“手套、围脖、帽子,都搁里头装着呢,那张兔皮啊,还剩一点边角料,我打算剪成条状,缝在棉鞋口,暖脚脖子使。”
簌---
沈青解开系绳,抻开袋口查验。
凡是皮面的区域,皆缝了一层绸布。
手套,底部是半指翻盖的,缝一松紧圈,顶部缝一小纽扣。
除大拇指外,‘掌’和‘指’的分界线,有一条豁口,掰开它,就能瞧见四个半指毛线筒。
如此,合上能保暖挡风,翻开还不耽搁写字。
围脖,并未直接缝成一个圈,而是在首尾部,缝了松紧绳和纽扣。
帽子,一顶是粉色的,顶部有一毛线球,整体呈圆锥形,但...两侧有‘▽’形的突起,底角各缝一根毛线编织的麻花绳。
戴上它,系住麻花绳,就能给脑袋和耳朵御寒,而且,走起路来,毛球会一颤一颤的,甚是可爱。
另一顶,是黑色的,样式和粉帽差不多,只是...没有毛球和麻花绳,两侧的突起物,是半椭圆形的,底部,缝有纽扣,帽上,缝有松紧绳,使其能上下翻折。
戴上它,‘椭圆’甭管翻上、翻下,人都显得蠢乎乎的。
“噗~”许玉娟偷笑,“沈青,织你帽子老费劲了,你不戴上试一试?”
瞬间,塞袋-系绳-丢篓,一气呵成。
“天又不冷,戴它干嘛。妗子,我记得鸭舍南边一百米远处,长了老多的杂草,是吧?”
“嗯,对,怎么了?”
鸭,也啄草,但没鸡啄得厉害,鸡,喙叨茎叶、爪挠根系,不给草本植物留一丝活路。
“我想过去瞅一瞅,顺便割一点草。”
“行,我去给你拿家伙事。”
说完,张桂玲转身进了仓库。
“咦?你家屋后,不是有一片林子嘛,咋还跑许家寨割兔草?”许玉娟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