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从下往上,打量着第三株枣树。
主干直溜,没有癞巴,侧枝...叶子太茂盛,挡住了视线。
于是,他抄起长竹竿,插进枣叶中,向左右两边拨动。
哗---
沈青边拨动枣叶,边查看侧枝的情况,很快,他在朝西的一根侧枝上,发现两个对称的结瘤。
嫁接,是将一株树的一节新枝丫,移接到另一株树的主干或侧枝上。
前者叫‘母树’,新枝丫叫‘接穗’,后者叫‘砧木’。
枣树稼接时,需将接穗的底端,削成一字起子样的‘V’形。
并剪断砧木的主干或侧枝,打截面中线向下劈,不劈断,只劈出个裂缝。
再将接穗插进裂缝中,‘V’形的三分之一,要露在截面之上,末了,进行包扎。
接穗和砧木融为一体后,‘V’形的裸露面,会不断增生。
如此,那两个结瘤,表明西边侧枝,曾进行过嫁接。
梆---
沈青敲击侧枝,“这一根...是首发病枝,其余枝子会得病,应该是白粉虱乱叮叶子,传播了病菌所致。”
李坚扫视三株树,主干都直溜,枝叶都蓬茂,没啥子区别呐,“小伙,你确定?”
“妈,你过来一下,妈~”大宇扯着嗓子大喊。
“臭小子,你叫魂呢?喊我来干嘛?”
王瑞燕一脸不悦,又出现在屋后。
“妈~”
大宇伸手指向一根侧枝。
“你常来菜园,每年树上结的枣子,也全由你打下来。率先发‘疯’病的,是不是这根枝子?”
老妪只斜瞟一下,便两眼冒火。
“没错,就是它。前年时,它就有点发病迹象了,原以为能多撑几年,再打几百斤枣子。没成想,呵,今年大爆发,一个子都没结。”
大宇震惊的看向沈青,随便捣鼓一通,就能找到首发病枝,厉害啊。
大宇凑上前,“我家枣树还能治吗?啥时候治?多久见效?”
“能,现在就能治。你去压两桶水来,我直接调配药水,浇湿树根旁的土壤。
1~3天,药水就能透过树根,涌至整株树,进而杀死所有病菌。
至于见效...那得等明年了,毕竟,春天时候,枣树才会开花。”
“成~”
大宇跑出小道,压了两桶水后,又火速折回菜园。
沈青打开挎包,取出一大拇指粗、高约3厘米的竹筒,和四个汽水瓶,瓶内装有不同颜色的水,浅酱色、青绿色、紫红色、浅白色。
他拔掉瓶塞,视竹筒为度量工具,着手调配药水。
有的倒一筒,有的倒两筒,偶尔,凑近水桶细嗅几下,再添上半筒……
李坚好奇凑上前,“瓶子红红绿绿的,装得都是啥啊?”
沈青动作未停,“秘密,不能往外传的。”
李坚欲继续追问,王文正却率先开腔了。
“李老,你刚来,还不太清楚杏香镇的规矩。
在我们这儿,想要习得某项技能的诀窍,需跟你带来的那帮学生一样,拜师才行。
先跟在师父旁边打杂,从最基础的开始学,熬个3~5年,才能接触更深层次的内容。”
“对~”李广田点了点头,“拜师时,还得送点礼、敬杯茶、听一会训,方有学习的资格。”
“呃~”
李坚抿嘴放弃追问,交朋友可行,拜师还是算了。
王文正眉毛轻挑,沈青则收起竹筒和汽水瓶,还寻一根树枝,搅动桶里的水。
顿时,一股清凉香气,自水面往外溢,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大宇侧着身子,忍不住多吸几口。
其实,瓶子里的水,并没有什么奥秘。
四种颜色的来源,分别是酱油、车前草、木耳菜种子、地锦草。
至于清凉香味,则源自薄荷油。
沈青拎桶来到枣树旁,抓倒一株分蘖,贴着梢头,在地上画道线,如此反复,抓倒一株株分蘖。
明面上,他在摆弄分蘖。
实际上,他在驱使异能,给枣树治病。
沈青的指尖,涌出数缕蛛丝,飘进绿团内。
那些灰点,似老鼠见了猫,纷纷脱离附着物乱蹿。
他则操控蛛丝弯卷成波浪状,轻轻一挥,就令很多灰点烟消云散。
待异能升至三级,除能与植物交流外,对‘蛛丝’的操控力,也会显著增强。
届时,横竖交错,可织成一个网。
三分钟后,灰点尽数消失。
枣根内的细密绿流,顺时针缓慢转动着。
沈青向其注入一丝能力,来提高枣树抗病害能力,防止‘扫帚病’刚好,又得了其它的病。
很快,枣树发出雀跃、感激的波动,紧接着,这种波动凝聚为生命力,涌进了沈青的体内。
沈青内视一番,发现枢纽站内绿流存储量,又多了...几百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计了。
哗---
他舀起一瓢瓢水,泼湿画线围成的类圆形区域。
接着,拎桶来到第二株枣树旁,重复刚才的操作。
当额头开始冒汗时,沈青将最后一瓢‘药水’,浇在树根旁。
随即,他拎着空桶回到墙角。
大宇一脸好奇,“这就算完事了?”
“扫帚病,算是治好了,但是分蘖和白粉虱,还没开始治呢。
分蘖,砍下晒干,烧成灰即可。
白粉虱,就比较麻烦了。
得寻点枫杨叶和桃叶,捣碎取汁,加水稀释,每隔10~15天,喷洒一遍枣叶,直到虫子死净为止。”
“枫杨和桃子,隔壁邻居就有种,我这去讨点叶子来。”
说完,大宇快速跑出小道。
此刻,其余三人皆在看着沈青,但神情各不相同。
王文正略微欣慰,李广田一脸自豪,李坚...赞可、狐疑、发愁,在眼中轮番上阵。
王文正扫了一眼‘断头圆锥’样的沤肥堆,“甭站在这儿了,一股子发酵的酸臭味,走,去前院聊。”
随即,四人折回前院,来到井旁洗了洗手。
小月搬来几张凳子,并沏了一壶茶水,倒给几人喝。
那茶,不是村户常喝的橘皮茶、竹叶茶、菊花茶等。
茶汤是深褐色的,泛着一缕淡淡的松香,口感圆润醇厚,咽下后舌苔残留一丝甜味和果香。
沈青觉得这茶蛮好喝的,待杯子见了底,又主动倒了一杯。
王文正:“这茶喝着怎么样?”
“我不懂品茶,但味觉还算灵敏。这茶很柔润,喝了,嗓子不涩也不干。香味层次也多,有松香味、桂圆味、甘蔗味,细品---”
沈青咂了咂舌,确认那一缕余味,并非是错觉。
“细品,还有一丝丝烟熏香。”
王文正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只喝了几口,就品出了‘种族茶’的精髓---烟熏味,不错嘛。
这茶,是我武夷山的一位好友邮来的,我分了一半给文治。
我那份,茶叶罐子,去年就被媳妇拿去当针线盒了。没想到,文治竟还没喝完。
李老,你不喝茶吗?”
小院的凹地旁,长了一些杂草,李坚正站在那儿,弯腰来回扫视草丛。
忽然,他直起身子,朝沈青招手,“小伙子,你来一下。”
沈青一口饮尽杯中的水,大步走上前,“怎么了?”
“你来看看这株草得了什么病。”
李坚手指往西边一伸。
沈青循声望去,瞧见一株病紫苏,梢头弯折,叶子打蔫,他暗暗驱动异能,凝视紫苏的根部。
芝麻大的绿团内,无一粒黑点。
但是,每隔十几秒,就有一尘雾般大的能量,脱离绿团,顺着根须,溜走消失不见了。
沈青摸了摸茎杆,质地过于柔软了,“李老,你觉得是啥病?”
李坚环视一圈。
凹地和压水井,距离较近,水往低处流,洗菜、洗衣服等,泼出去的水,都会顺坡流至凹地,导致凹地旁土壤含水量过高。
那成簇成簇的鸭趾草,正好佐证了这个猜测。
紫苏喜水不假,但也不可长时间泡在湿泥中。
“紫苏喜阴喜湿润,但凡事都得有个度,我猜...是土壤水太多,令紫苏根沤坏了,你觉得呢?”
“我不这么认为,我---”
不知何时,其余人也凑到凹地旁,王文正开腔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紫苏的根,没有被沤坏,是土壤里有小虫子,在啃食它的根系,才导致茎叶发蔫。”
“虫子?”李坚摇头一笑。
望树-挖根-敲枝-配药,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还以为是个有能耐的。
没成想,连‘沤根病’都瞧不出来,被请来治树,估计只是有点小聪明,记住老师父一点本领而已。
王文正:“是沤根,还是长虫了,挖根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去拿工具。”
很快,小月拿来一铁锹。
嚓---
锹刃嵌进土里,向下一压木柄,紫苏便连根带土被翘起,小月将其丢到一旁的空地上,并用锹背拍扁土块。
小月抓起紫苏,甩掉根上的残土,令伞状的根系,裸露在几人视野中,虽短,却很饱满,毫无一点沤根迹象。
李广田惊愕,“虫...土里有虫。”
唰---
众人看向扁了的土块,一只大肥虫,正舞着爪子,欲脱离土块。
那只虫,脑袋又黑又小,却长着强有力的大颚,身体胖乎乎的,呈乳白色,还弯成了个‘C’形。
是鸡母虫,别名蛴螬(qicao),乃独角仙的幼虫,喜湿润土壤,喜啃食草根、地下块茎,由爱啃食花生。
小月捏起蛴螬,丢进了鸡棚,母鸡们炸着翅膀,挣抢这难得的美味。
沈青抓起紫苏,检查一番它的根,发现...根须不是短,而是被咬断了,横截面还布有牙痕。
“李老,你看。”沈青将紫苏向前一举,“根须上,有许多豁口,应该是那只蛴螬整出来的。”
李坚扶了扶眼镜,凑近仔细瞅,所见之景,确实像对方说的那样。
“这...还有得治吗?”
“能啊!埋土里,浇点药水,再盖上藤篓,要不了多久,就能缓过劲来。”
归来的小月,恰巧听到这句话,困惑道:“为啥要盖藤篓?”
“嗐,李老,虽判断错了病因,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紫苏喜阴喜湿。昏暗的空间,能令它放松,从而加快恢复速度。”
李坚微微摇头,似乎不信沈青说的话,“空口无凭,你把你说的法子,实地操作一遍,我倒要看看...它能不能恢复正常。”
“行~”
沈青寻一空地,将紫苏根埋进土里,浇一丢丢‘紫色药水’,并倒扣藤篓盖住茎叶。
李坚:“要多久紫苏才能缓过来?”
要多久?
取决于何时动用异能了。
“嗯~”沈青假装思索一番,“一小时左右。”
李坚站直身子,双手背在后面,流露出一股知识分子的傲气,“不长,我就在这等,看它一小时后能否缓过来。”
簌!哗!
大宇拖拽着树枝,回到了小院,“小伙,你看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摘点。”
沈青扫了一眼,枝长2米,侧枝繁茂,桃叶窄长,枫杨叶类椭圆,二者都很翠绿。
“够,一半就够用了。可是剪断桃枝,桃树明年就会减产,你邻居---”
“嗐,那是株看桃树,是拿来赏花的,看桃果子没人吃的。许震说...桃树明年开春前要疏枝,他还想让我多剪一点呢。”
看桃树,一般能长到6~10米,在桃树大家族中,算是比较高的了。
刚才路过隔壁院口,瞧见的那株桃树,不足4米高,侧枝却很旺盛。
想来,是人为锯断主干,令它无法向上生长了。
这时,大宇揪下一片枫杨叶,捋掉浮灰,捏紧叶子两侧,凑近嘴边猛吹。
他吹得很认真,双眼圆瞪,腮帮鼓起,但叶子振动时发出的声音,跟放连环屁似的,噗噗噗~
哈哈---
大宇吹得脸颊发红,大家不鼓掌,反倒哄笑连连。
小月一把抢走枫杨叶,“吹树叶?自己啥水平,心里没点数嘛,甭在惹人笑了,赶紧干活。”
“是,媳妇教训的对。”大宇挠头讪笑,“小伙,树枝,都拽回家了,接下来该怎么弄?”
“简单,按我说的做就行。”
随即,在沈青的指挥下,妇人、大宇、李广田,和他一块忙碌起来,至于王文正和李坚,二人在一旁下象棋呢。
揪下叶子,洗掉浮灰,用石臼捣碎,绿糊挪至纱布上。
两人分别抓住纱布的两角,使其呈‘斗’状,下方,置空桶,上方,舀浇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