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瞧见‘煞星’,顿感头皮发麻,吓得直打哆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赶紧逃。
沈小海搂紧书包,低头往前冲,尿素袋雨披被风吹歪,露出半拉脑袋,都不带管的。
杨红攥紧伞柄,也扭头就走。
雨,斜飘进眼睛,令她看不清前面,但她不敢停下脚步。
结果,duang,撞上一物后,又被弹得后退了两步。
“眼瞎啊!臭麻子脸,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都看不见。”
尖锐的嗓音,刺破雨幕的同时,也点燃了杨红的怒火。
嘶,干不过‘煞星’,还打不赢一妇人?
杨红揉了揉眼睛,看清妇人模样后,果断...绕道灰溜溜走远。
那人,也是安宁村的,名叫许霞,战斗力不容小觑。
许霞,长相中等偏上,鹅蛋脸+大气五官,身材却格外火辣。
与前凸后翘相比,丰乳肥臀更适合形容她的曲线,关键腰肢还像杨柳般纤细。
她是个寡妇,独自一人带着刚满8岁的儿子过日子。
傲人的身材,加寡妇的属性,自是惹来不少‘苍蝇’。
幸而,她性格泼辣,谁惹她,一准会被骂。
骂了还不走,她便撸袖子上前揍人,扇巴掌、薅头发、踹小腿、踢裤裆等,轮番上阵。
谁劝也没用,非揍得对方道歉求饶,她才肯收手。
许霞几战成名后,村里人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小插曲,引来一些疑惑、好奇、色眯的目光,许霞无差别回瞪,怒喝:“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路人纷纷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妈,书包~”
一道软糯的喊声,勾起许霞的母性,她卸下肩上的书包,塞到儿子怀里,温柔道:
“小顺,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把书吃得透透的。谁欺负你,你就告诉妈,妈替你讨场子。”
“嗯!”
雨幕下,母子俩分开了。
沈青让张临先走,他则拐了一趟小卖部,买了一些铁丝和麻绳,方往西走。
……
回到家,他又燃起明火,来温烤湿物,只不过,这一回烤的不是衣服,而是...鸭毛。
大小锅同时开动,灶膛旁,摆了一排凳子,装羽毛的麻袋,就斜靠在椅背上。
明火,在未熄灭前,一定要时刻有人看守,概因,星星之火,可以烧塌屋子。
不过,干守着也太无聊了。
于是,沈青将一些柳条、铁丝、老虎钳等,抱来厨房,边守火边编藤篮。
老样子,捋掉柳叶,取8根柳条,‘米’字形排列。
再取一根柳条,从距离‘米心’4厘米远入手,一挑一压开始编。
当一根柳条,还差15厘米,就要编到头时,再取一根柳条,与其并拢,继续往下编。
藤篮越编越宽,收尾的时候,‘米’字形柳条两两相交,拧成一个麻花鼻,多余的梢头,竖着波浪状插进藤条内。
取两根麻绳,‘+’字形排列,交叉点打成死结,绳子的四端,分别系紧一个麻花鼻。
再持老虎钳,剪掉‘米心’,并用铁丝螺旋贯穿剪口处滕条,来加固篮底。
如此,一个花盆外包装,就做好了。
编第三个藤篮时,小狸跑过来捣乱。
沈青指间飞舞的柳条,被它视作逗猫棒,亢奋弹跳,追逐着梢头,比抓裤腿、叼柳叶、咬耳朵还要烦人。
沈青也不惯着它,手指沾水,泼湿它的后背。
然后,小狸老实了,幽怨瞪了一眼主人,便跳到麻袋上舔后背。
沈青得了清净,继续甩动一根根柳条。
起初,他编得很慢,半小时,才能编成一个,后来,熟练度激增,手速也提高了。
许是天气太恶劣,小狸气性变大,毛干了,也不肯搭理主人。
沈青用两颗烤鸡卵、三个虾干,才把它哄好。
……
这场雨,足足下了两天半,这期间,沈青除了送小花上下学,就是窝在家里编藤篮。
好在成果显著,堂屋多了三大摞无底、下窄上宽的藤篮。
沈小花曾好奇问道:没有底的篮子,能装什么呢?
沈青走进东厢房,抱回一盆红心荷,放入某个藤篮内。
接着!
他拎起‘麻花鼻’上的麻绳,篮底上移,刚巧卡住盆壁,篮沿够宽,怎么摇晃藤篮,红心荷的叶片,都不会被绳子磨擦到。
沈小花拍手称赞,还说藤篮+花盆,特像一顶帽子。
第三天下午,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湿润的地面上。
土房子的地势,略高于四周,因而除海棠旁的凹地外,院内并无积水,但却布有一些泥脚印。
土路泥泞不堪,都无处下脚。
菜园...略微积了一点水,番茄、辣椒、茄子等尚可,酥瓜枯黄,萝卜苗东倒西歪,有甚者沤叶露根。
晴了三天后,大地表层已被晒得微干。
沈青曾走向玉米地,抓一把土。
他使劲攥,也攥不出一滴水来,松开后,掌心印有水渍,还粘着一些土粒,说明...可以播种了。
这三天,沈青也没闲着。
他薅净酥瓜秧,卸掉番茄、辣椒、茄子旁的树枝,还用石灰粉,1:100勾兑两桶浸泡液。
将麦种倒进桶里,撇净漂在水面上的麦糠和瘪粒,不搅拌,静置40小时,让每粒麦种的表面,形成一层薄膜。
石灰水,有消毒杀菌之效,那一层膜,能阻止土壤里的病菌,侵害麦种,从而提高了出芽率。
时间一晃,来到10月初。
昨晚,沈青拎了一兜新出锅的包子,去了李茂秋家,表示想借他家黄牛犁一下地。
李茂秋爽快答应,打算先犁水洼地,再深翻自家的地,小亮凑到跟前,笑着展示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沈青扫了一眼。
伤口已经愈合,没有增生疤痕,也没有向下凹陷,只留下一条淡淡的印痕。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印痕也会消失。
许春苗为表感谢,塞给沈青一捆山药,说是娘家兄弟送的,菜山药,脆得很,炒菜、烧汤都好吃。
沈青暗自掂量一下,沉甸甸的,有4~5斤重,寒暄几句,便回了自己家。
……
清晨,天空澄碧,和煦的阳光,照得屋顶、树梢、大地,都镀上一层金色。
沈小花蹲在井旁,一手握水管粗的山药,一手持小刀,轻轻一划,削掉一长片带泥山药皮,露出雪白的、会分泌粘液的果肉。
削到一半,她突然丢掉山药和小刀,疯狂抓挠自己的手。
痒,极痒。
像有上千只花蚊子,一起发动进攻,痒入骨髓,痒中还夹杂着针刺感。
沈青走出仓库,一瞧沈小花那恨不得挠破手的架势,就知道是过敏了,忙出声制止,并端来一盆加醋的温水。
“来,把手泡里头。”
“好~”
沈小花抽吸一下鼻子,便应声照做。
神奇的是,泡水不足一分钟,痛感消失,痒感也削减掉一大半。
“咦,不怎么痒了欸。”
山药,皮中含有皂角素,粘液中含有植物碱,皮肤接触二者后,接触部位可能会产生过敏炎症反应。
具体表现:瘙痒、针刺。
温水、醋、肥皂,皆是二者的克星。
沈青取来肥皂,叮嘱小花手不痒了后,再用肥皂洗一遍水,随即拿起山药,准备开削。
“哥,别~”沈小花瞳孔微睁,“毒,山药有毒,别碰它。”
沈小花在镇集上见过山药,却没有吃过。
一大早,听亲哥说要用山药煮甜汤,便主动揽下削皮的活计,没成想...中毒了。
“山药没毒,你手发痒,是因为对山药皮过敏,我对这玩意不过敏,双手沾满山药皮,也一点都不痒。”
“啥是过敏?”
“举个例子,一群人嗅同一包花粉,有人神清气爽,有人恶心头晕,有人咳嗽连连,后面两个,就是对花粉过敏了。”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哥,你确定自己真得对山药不过敏?”
沈青眸子微闪,前世,是不过敏的,现在...试试看喽,大不了,再整一盆温水。
“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青挥动小刀,削下一片片山药皮,削完,手都没有发痒。
接着,洗净山药的黏液,快刀切成小四方丁,撕碎泡发好的银耳,将干枣切成细条。
随即,着手煮甜汤。
起锅烧水,水开下银耳,煮个十分钟,下红枣和山药,再炖个十分钟,撒一点黄冰糖,糖,彻底融没了,即可出锅。
没有勾芡,银耳和山药在炖煮时,都会析出一些黏性物质。
银耳滑润,红枣软糯,山药脆爽,汤水甘甜,再配上昨晚的猪油渣包子,吃得人很是舒爽。
沈小花捏紧瓷勺,一口嗦净最后几粒山药丁。
“唔,山药脆脆的,还挺好吃。哥,今天不用上学,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下地呗,怎么样?”
播种小麦,不用像种大豆、高粱那样,刨坑-丢子-埋土-踩实,麦粒,往田里一撒,再把地犁个一遍就行。
今天只种一亩多地的小麦,还有黄牛帮忙,活,算是轻的了。
于是,沈青点头答应了,沈小花高兴的直撸小狸尾巴。
饭罢,沈青从仓库拉出板车,又往车兜内放了一些东西,如麦种、篮子、镰刀、麻袋等。
沈小花斜挎布包,背对着车头,坐进了车兜内,两手抓着两侧车框,兴奋道:“哥,出发。”
“成~”
沈青套上宽带,握紧车把,离开了小院。
大黄摇着尾巴,跟在车后头。
小狸蹿上看桃树,朝一团棕色果冻样的玩意发起进攻,结果...那玩意粘爪子,它费了一番力气,才甩掉果冻。
末了,它溜到一旁舔爪子去了。
另一边,沈青走在土路上,享受微风拂面的清爽感。
“哥,快瞧。”
沈小花扒着车框,伸手指向杨树林。
“地上落了老多树枝子,种完小麦,来林子里拾树枝,晒干了当柴火烧,好不好?”
沈青看向树林。
之前,林内长满野草,现在...被风雨搞落的树枝,压倒、覆盖住野草,一眼望去,全是萧条之景。
沈青很是兴奋,这么多树枝,谁看了不直呼一声好家伙。
这些树枝,落在地上好几天了,却没被人拾走。
一因,之前林内有积水。
无水之处,地也特别湿滑,树枝截面也很锋利,进林拾柴,费鞋不说,若滑倒被树枝扎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二因,树枝,由一根直枝+多根侧枝组成,很篷,也很占空间。
进林拾柴,需先用斧子分解树枝,才能装车运回家,眼下,积水没了,地也微干,能进林子了,但是正值翻地播种季,谁有闲工夫弄这个。
巧了,沈青有闲工夫。
“行,种完小麦,下午就来拾柴。”
“好耶~”
沈小花不再扒车框,她眉眼弯弯盯着大黄,沈青则拉车往前走。
略过杨树林,向南一拐,来到直溜的小路上。
沟渠内的水,多到快要漫出来,成群的小鱼,在草里钻来钻去。
些许孩童,手持抄网捞鱼,捞中了就兴奋大喊,举起鱼炫耀一番,方丢进小桶内。
些许大人挥动抓钩,在地里忙活着。
远处的青山,山尖笼罩一层雾气,特像一幅水墨画。
突然,车身猛的一重,不用回头看,就知是大黄跳上车了。
沈青踩着野草,快步往南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目的地。
站在垂柳旁,向西望去,菱角繁茂、高粱穗红里透着黑、豆地一片棕黄。
嗖---
大黄跃下土坡,朝菱角田奔去。
兄妹俩没去追狗,沈青卸下车上一些东西,如麦种、竹篮、手套等。
他解开麦袋束绳,一手抱起麦袋,一手握松袋口,倒满两个竹篮后,塞给小花一双手套。
“麦种泡过石灰水,徒手抓的话,掌心可能会爆皮。我拎大篮,你拎小篮,把麦种均匀撒在地里就行。”
“好嘞~”
沈小花戴上手套,挎着小篮来到地头,抓起一把小麦,向前挥撒。
霎时!
麦粒散成半个鱼网,簌簌落在地里,她向前走两步,继续抓麦挥撒。
“呦,撒的很均匀,不错嘛。”
沈小花灿烂一笑,“嘿,都是给鸡喂食练出来的。”
沈青挎起大篮,沉甸甸的重量,压得胳膊向下一闪,他侧着身子,腰部顶住篮底卸力,胳膊才轻松一点。
沈青下坡来到地头,也开始挥撒麦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