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快来,我发现一很神奇的事情。”
沈青大步走上前,瞧见小花平举一根细枝,枝上除了叶子,还有一...造型奇特的蝉。
那只蝉,眼睛发暗,爪尖微动,腹部...像是有谁拿刀砍掉一半,又往伤口处糊了一团面粉。
“哥,你说,是啥东西,吃掉了这只蝉的半个肚子呐?”沈小花满眼好奇。
沈青摇了摇头,“肚子...不是被吃了,而是由内向外被撑炸了,肚子的下半部,不晓得落哪了。”
“啊?”
非吃乃撑,这个信息,令沈小花难以相信,但亲哥眼神诚恳坚定,又让她觉得这是真的。
沈青的确没有扯谎。
蝉,交配之后,雌蝉将卵产在树枝内部。
第二年,刚孵化的蝉蚁,会离开树枝,钻进地下,以树根汁液为食,年复一年缓慢的生长着。
若虫(爬了猴),破土而出后,会进入长达半月之久的繁衍期,交配-产卵-终结,重复上一辈的命运。
蝉,羽化后,想要活命,需躲避猫、鸟、螳螂的捕食,不过,幼虫躲藏在地下时,也不咋安全。
一种名叫‘蝉团孢霉’的真菌,爱生长在树的根部,蝉的幼虫进食时,此菌会趁机侵入虫腹,并进入休眠期。
待若虫破土羽化后,真菌不再装死,它们利用蝉腹养分,迅速繁衍生息,大约一周的时间,就能耗干整个蝉腹,并撑炸薄壳。
蝉失去腹部后,仍能存活一段时间,
这时,真菌会像蝉脑注入一种致幻毒素,操控它们寻找配偶。
无论雌蝉,还是雄蝉,只要中了‘毒’,都会疯狂煽动翅膀,吸引健康雄蝉来交配。
没有腹部,无法繁衍后代,但不耽搁办事啊。
二蝉接触间,部分真菌的孢子,会粘在健康雄蝉的尾部,待其生命终结、坠落在地,它们会趁势来到树的根部,达成繁衍扩散的目的。
另一边,失去腹部的蝉,在真菌枯死干瘪后,也会敛翅坠地,结束荒诞的一生。
“嗯~”
沈青悄摸组织一下语言。
“一种白色的真菌,侵入蝉的腹部后,会以腹肉为养分,来扩散族群。当养分耗尽,种群过篷时,便会撑破蝉腹的薄壳。蝉爪尖在动,那是它最后的挣扎。”
“这样啊~”沈小花皱眉看向那只蝉,“好可怜,好不容易爬出洞,还没飞几天,就被劳什子的真菌害死了,唉~”
嘴上虽是这么说,沈青却从其眼神中读出...蜕壳前、未能抓了烤着吃的惋惜感。
“蝉,种族庞大,甭管是被真菌蛀空,还是被鸟吃了,都不影响林子明年的出蝉量。”
“也对~”
沈小花甩掉那只蝉,将细枝放进柴堆里。
一根麻绳,绕柴堆两圈。
沈小花一边用脚,把柴堆踩瓷实,一边抓住绳子两端,使劲向外拉。
当再也拉不动时,手指舞动绳端,打了个活结。
一番操作,如行云流水般熟练,沈青竖了个大拇指后,便去寻下一根粗木枝了。
一时间,咔嚓的砍柴声,不停在林子内回荡。
中途,沈青命沈小花找个地休息,他则往返多趟,将一捆捆树枝,拉回自家的小院。
他歇了一小会儿,又继续挥动斧子。
……
傍晚,白天那澄碧的天空,被彩霞装点的富丽堂皇,微风徐徐,拂送来一阵阵草木清香。
沈青收起斧子,环顾一周树林。
草上铺满落叶,原本杂乱无章的树枝,已变成一捆一捆的了,沈小花甩动羊角辫,给麻绳打活结。
沈青取一些麻绳,将数十根水管粗的树枝,捆绑在一起。
辘---
忽然,林南的土路,传来车轮声。
沈青扭头一看,一中年男子,骑着一辆破三轮,
车框的两侧,各坐一名少年,二人单脚着地,似划船般,脚尖推地,助三轮前行。
视线一对视,中年男子便停止蹬车,“小伙子,跟你打听一个事,张丰仓住在哪啊?”
沈青有点懵,‘张丰仓’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很是陌生。
“谁?”
男子跳下车比划,“张丰仓,就是个子高高的,身形很瘦,双手却又大又粗,是个老木匠,专给人打嫁妆、家具一类的。”
姓张?个高手大?老木匠?
放眼整个安宁村,符合这些特征的人,唯有豆子爷了。
走在村里,碰到年纪大的人,是不能直呼其名的,一般用‘xx+称谓’的组合来喊人。
沈青伸手指向北边,“找木匠呐,从林旁的‘T’字路口向北拐,右手边的第二家就是了。”
“谢喽~”
男子再次蹬动车轮,兄妹俩则肩扛车拉,将林内的落枝,全整回了自家的小院。
忙完,天已经黑透了。
二人出了一天汗,身上也黏兮兮的,于是,用豆秸+玉米棒,烧了两大锅洗澡水。
洗完~
沈小花瘫在床上,放任小狸抓咬头发。
沈青则去了厨房,煮红薯片、热油渣包、清炒红薯叶,外加一盘眉豆丝炒兔肉。
饭罢,沈小花眼皮打架,哈欠连连,欲回屋睡觉,沈青却拦住了路。
沈青又是揉又是捏,帮她放松肌肉,又盯着她做了一组拉伸运动,才肯放行。
忙活一天,身体累惨了,不拉筋揉肌,第二天甭想下床。
沈青回到东厢房,捶敲+拉伸一番后,才...倒头就睡。
喵---
小狸担忧的跳上床,凑到主人鼻尖轻嗅,确认不是‘出事’,而是熟睡后,方放心大胆的在屋内跑酷。
……
翌日,晨风微微,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
屋外,麻雀叽叽喳喳。
屋内,沈青眯眼瞧着帐顶,还是困意十足。
忽的,一缕幽香飘进蚊帐,直达肺腑,令他神清气爽,困意全消。
沈青起身半坐,目视前方。
木制的花架上,摆满了花盆,叶片挺翠,花儿盛绽,处处透着鲜活气息。
驱动异能,将一粒花种,催长至开花状态,似乎把花期延长了一倍。
不然,无法解释过了那么久,还无一朵花自然凋谢枯萎的现象。
打蔫的,倒是有几盆,不过,沈青一发现花儿打蔫,就催发它们凋零结种子。
距离上一次进城,已经有十来天了,趁着今天有空,不妨去一趟野集试试运气。
洗漱一番,吃完早饭,他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
老规矩,用铁棍+麻绳,往车后座的两侧,各绑一藤篓,篓内放有圆箅和春兰。
小宽篮,绑成两串,挂在藤篓的后方,并用麻绳固定,防止其乱晃。
“大黄,过来~”
大黄离开石榴树,飞奔跑上前,沈青边摸狗背,边叮嘱它看好家。
哗---
东边突然传来响动,沈青扭头一看,瞧见李丰一手握青杆,一手抓‘红樱枪’,向下一拽,便掰掉一个玉米。
咚---
玉米丢进麻袋后,李丰就去抓下一根青杆,当一小片区域内的玉米被掰完,他就挪动麻袋,再去掰下一片。
二人目光对视,互相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此刻,小狸趴在棚架上,烦躁的甩着尾巴,玉米地里有人,没法钻进去找虫子玩了。
沈青走上前,先拍一下掌,后微张双臂,小狸一跃入怀,喵,叫唤着问他找猫有啥事。
“菜园里也有虫子,你到屋后玩去吧。”
小狸撇了撇胡须,菜园里的肥虫,软哒哒的,爬得贼慢,捉它...没个挑战性。
“啧,你还挑上了。”
沈青赏它一记脑瓜崩,别说,硬硬的,还夹有一丝韧劲,弹感挺不错。
“去,进屋子里,陪小花写作业,或者独自玩毛球,安分一天的话,奖励你4个虾干。”
霎时,小狸双眼睁得溜圆,它跳到地上,喵呜着溜进了屋子。
沈青挎上布包,将带绳木板丢进车篮,便骑车离开了小院。
朝北骑了几百米后,便向东拐上了太任路。
辘---
车轮转动间,溅起一阵阵黑雾。
秋风冷嗖嗖的,幸而,沈青穿得厚,长裤、长袖、翻领外套,才一点都不觉得冷。
雨停-播麦期间,沈青将箱柜内的衣服,全都洗了个遍。
他发现自己只有一套适合深秋穿的衣服,小花倒是有三套,但都太旧了。
是拿许家姊妹旧衣服改的,少说也有七八年了,面料泛白倒是其次,关键缝隙变宽,保暖性不高。
沈青打算卖完花后,拐一趟供销社,或者别的地方,买几套秋装。
他边蹬车子,边欣赏沿路风景。
如!
棕黄的田地,挥动抓钩的村户,拉犁的黄牛,舞棍嬉闹的孩童等等。
四十分钟后,他绕过一个大弯,拐上了大桥。
向下望去,发现沙谷河的水,比之前更深,也更浑浊。
笛---
数艘喷黑烟的大船,载着沙子,破水向上游驶去。
沈青未做停留,继续蹬动二八大杠,并于一个‘+’字路口,向西拐去。
霎时!
车轮下的路,由‘柏油路’变成了‘土路’,一个个底部散落有石头的黑土丘,向后方划去。
“呜---”
左前方的土丘顶上,一卷发少年举着黑煤块,兴奋的高呼。
其余少年也很兴奋,舍掉筛网、铁铲,奔向声源处...挣抢黑煤块。
你攻我守间,卷发少年脚跟一滑,身子横落,在土坡上翻滚。
沈青粗略扫了一眼。
少年身子僵硬,跟个木头似的往下滚,而且,照这个滚势,铁定要撞上坡底那块布满尖棱的石头。
沈青急忙跳下车,迅速跑上前,将那块石头推远一点,转身抓住少年的后衣领,迫使他停下来。
其实,少年已抵达坡底,不拉,他再滚个两三圈,也能自己停下来。
呼---
少年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
天杀的!
瞧见石头,发现自己无法改变滚动轨迹后,他连死后变成鬼,应该去做什么,都想好了。
托梦给老妈,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捡破烂、筛煤灰等,赚到的钱,都藏在哪里。
半夜三更,扮鬼...哦,不,已经是真鬼了,吓唬那帮不靠谱的朋友,逼他们来到土丘,滚个百八十遍,泄完心中的恨意,再去投胎。
“你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沈青原地,扶起二八大杠,扎好,并仔细检查。
车把,没有歪,车蹬,完好无损,车链,没掉也没松动,车支子,扎得很稳。
不愧是牌子货,质量杠杠滴。
就是...左边藤篓有点变形了。
腹部,抵住藤篓一侧,双手交叠,扣住另一侧,腹和手一起向内施力,将藤篓由‘椭圆’挤成‘正圆’。
掀开篓布,紧挨篓壁的花盆,略微有点倾斜,其余的没啥变化,他伸手将歪斜的花盆掰正。
这时,少年从地上爬起,冲过来探头一瞅,只看见个花影,蓝布就又遮住整个篓口。
卟---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黄灰,簌簌而落,黑灰,胶水一样粘在肌肤上,怎么拍也拍不掉。
“你也是个卖花的?”
沈青挑眉,“也?”
“嗐,为了赚钱,我们哥几个,除了捡破烂、筛煤灰,还帮人搬东西。
今早天蒙蒙亮时,刚到废煤窑地界,还没爬上土丘呢,一长得像扒铲的人,就找上了我们。
他自称是南边来的花贩,车上载着一些稀有花卉,央我们把花卸到摊位上,辛苦费...一人3毛钱。
3毛欸,筛一整天煤灰,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哥几个高兴坏了,以为遇到出手阔绰的大客户,结果...花盆,跟水缸似的,花卉,比人还高,这样的大家伙,一共有三个。
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它们挪到指定位置,接钱的时候,臂抖膝软的。
不然,以我的身手,断不可能会脚滑摔倒。
哥,谢谢昂,若不是你推开那块石头,我,刘小卫,早就变成鬼了。
你,是卖花的,我掏钱买你一盆花,怎么样?”
眼前的少年,全身裹满黑灰,瘦的厉害,眼睛却又亮又有神,嘴角也总是往上扬,是个乐天派无疑了。
沈青垂眸沉思,卖花,就不必了,费劲吧啦赚到的钱,应该花在刀刃上,但......
这帮皮孩子,四处捡破烂,应该对玉城很熟悉。
咳---
沈青清了清嗓子,“篓内的花,都是旁人预定的,没法卖给你。
天气渐凉,我想添几套衣服,玉城,你比我熟,推荐一个衣服款式多、价格还便宜的地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