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和许玉娟,跟着李庆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座宅院前。
1米8高的院墙,漆红的大铁门,贴瓷砖的门框,无不彰显着主家的富贵。
二人推车进院,发现院内的地,是水泥地。
北侧,建了三间正房。
东侧,建了三间平房。
南侧,有一毛竹搭的棚架,停放着拖拉机、三轮、二八大杠等车子。
西侧,则砌了一个水池。
池中央立有一个‘鹤立假山’的摆件,水里养了几条...草鱼?
李庆扯嗓子大喊,“姐,玉娟姐带人来了,快出来,姐~~~”
洪亮的嗓音,没喊出李蔷,却喊出一青年男子。
男子个头中等,体格匀称,五官平平,但剑眉上翘、单眼皮下耷,给人一种又痞又正气的感觉。
“叫魂呢?”男子怒喝,“李蔷去河岸了,待会儿才能回来。”
李庆急忙闭麦,仰头佯装望天。
“你是...李腾?”许玉娟试探性问道。
李蔷曾经说过,亲哥李腾在沙厂任职,脾气暴,发起怒来谁都怼。
“嗯!”李腾眼神警惕,“你俩是哪位?”
“我叫许玉娟,是李蔷的好朋友。前几天,她跟我说自家果林遭了灾,恰巧,我表哥沈青很在行给树治病。于是,我就带他过来了。”
“嘚,又来波骗钱的。”李腾大手一挥,“你俩走吧,我家山楂树没救了。一入冬,我就把它们锯了,明年再栽新的果树。”
“撵客呢?”
许玉娟双手插腰,愤恨不已,巧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
“哼!
锯了再栽,说得倒是轻巧。
桃三杏四梨五年,想吃白果一百年。
想步入硕果期,在此基础上还要延长个2~3年。
不治疗山楂树,我俩顶多白费一点体力和时间。
你呀,损失可就惨喽。”
李腾眉头一紧,这话说的在理,可...怎么判断对方有没有真能耐呢?
忽然,他嘴角一扬,看向平房窗台上的观赏竹。
李腾抱起那盆竹子。
“唉,我这不是撵客,而是被人坑怕了。
钱交了,药涂了,茅草排也绑了,结果...病得更严重了。
喏,小伙,你若有法子治好这竹子,我就服你。”
沈青接过花盆细瞅。
盆里的竹子,是丛生的,高约40厘米,叶子枯黄,杆子发暗。
弹一弹茎杆,竹叶就簌簌往下落。
扒拉土壤,上层干下层湿,排除缺水的可能性。
沈青驱动异能,凝神感知,盆内有两波绿团。
一波聚集在正中央,颗颗都有高粱籽大,一波离盆壁5厘米远,颗颗只有芝麻大。
两波绿团内部,皆无一粒灰点,但是前者正在向后者输送能量。
“这盆竹子...没有生病。”
“哈---”
李腾放肆大笑。
“这是常青竹,四季常青,懂不懂?干枯成这样,你居然说它没病?上一个骗子,好歹说了一些专业名词忽悠人,你可倒好,拿人当瞎子看。”
“哼~”
许玉娟眼一瞪。
“李腾,你笑早了,这里头...指定另有门道呢。
上一次,村里一户人家的枣树,得了疯枣病。
花杆全变成了枣叶,压根不结枣子了,还爬满了白粉虱。
沈青一出手,虫子就死了一半,疯病是否痊愈,明年开春,看它开不开枣花就成。
反正...近期没长新叶,也没冒新分蘖。”
“眼下正值深秋,枣树想冒新芽也冒不了啊。”李腾目露不信,“来,小伙,说说吧,我倒要听听...竹子里有啥门道。”
沈青戳了戳离竹丛5厘米远的土。
“它呀,确实没得病。
之所以干瘪枯萎,是因为...根部营养,不再供给茎叶,转而通过竹鞭,输送给新芽。
待淋上一场春雨,竹笋们便会破土而出,形成新的竹丛。
喏,我手指往下10厘米,便是竹芽所处位置了。”
李腾撇了撇嘴,“怎么,得等到明年,才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用等明年,扒出一个土坑,瞧里头有没有竹芽就行,你家有毛笔吗?”
“有,上回去废品站,淘了一些瓶盖和毛笔。”李川溜进屋子,翻找一通后,拿回一根毛笔,“喏,给。”
沈青接过毛笔,又从竹扫把上,折下一节细枝。
他握住细枝,嵌进土里,以细枝和食指的接触面为支点,向上一翘。
簌---
碎泥土,像花洒喷水一样,向外飞溅,落到了地上。
沈青继续翘动细枝,还时不时用毛笔,将坑内的碎泥土,拨到坑的外沿。
须臾,盆旁落了一层薄土,土坑底部冒出一个‘针尖’样的小玩意。
沈青舍掉细枝,毛笔绕着针尖打转,再轻轻拨出碎泥土。
“成了,过来看吧。”
三人凑了过来。
食指粗的土坑内,有一白色的、叶子一层包一层的小竹笋。
许玉娟抬起头,甚是骄傲,“李腾,一个骗子,你当成宝,还未见到成效,就先把诊费结清了。真正有能耐的,你却---”
许玉娟抓住沈青胳膊,“走,回杏香啃鸭肉去,今早刚卤的。”
李腾望着竹芽,内心十分震撼。
有泥土挡着,仍能找准竹芽所在点位,不是有透视眼,就是有真能耐。
如此,自家果林...有希望了。
李腾压住激动心情,忙拦人道歉:
“对不住啊,是我眼瞎,连珍珠和鱼眼都分不清。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不该乱怼一通,求你俩看在‘山楂无罪’的份上,把我说的话,当个屁给放了。
哦,对了。
我最近得了一些干带鱼,愿送你俩一人一箱带鱼当赔礼。”
“干带鱼?”
许玉娟眼眸一弯,她本打算报复+逗弄一下李腾,没成想,竟还有意外收获。
带鱼,虽是海货,腥味却不重。
切成小段,上锅蒸或下锅炸,都很咸韧鲜香。
许玉娟松开手,朝沈青使了个眼色。
沈青挑眉,“果林在哪个位置?”
李腾神经不再紧绷,问地点=松口了。
“就在西边,我开拖拉机载你过去吧。”
“远不远?不远的话,骑二八大杠就行。”
坐拖拉机,快是快,就是...太颠簸了,坐多久,身子就会上下震荡多久。
“不远,才三里路,骑车去也行。”
“玉娟!”
门口传来惊呼声。
沈青循声望去,瞧见一梳着空气刘海、扎两个低麻花辫的女子。
那女子斜背一个挎包,身材娇小,长相清秀,拥有一双好似会说话的荔枝眼。
许玉娟上前迎新,“李蔷,你去哪了?我领人来治树,你哥好凶,他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个人。”
“甭理他,他就那样。”
李蔷从挎包中掏出汽水和瓶起子,起子卡住瓶盖,向上一翘。
啵---
瓶盖脱离瓶口,被...李庆抢走了。
李庆寻一铁锤,将瓶盖砸扁,兴奋道:“唔,李家军又添一兵。”
这年头,铁瓶盖是个常见又有趣的小玩具。
砸扁瓶盖,得到一圆形薄铁片,像摔纸炮一样摔它。
玩法:
【往地上放一枚铁片,A高举一枚铁片,使劲向下摔,借助风力,吹动地上那枚铁片。
地上铁片若翻面了,A缴获它,B朝地上丢一铁片,A继续摔。
若没翻,换B摔。
如此反复,直到一方输光铁片为止。】
李蔷又开了几瓶汽水,分给大家品尝。
橘子味的,气泡很足,还蛮好喝的。
喝完,李蔷从挎包中抓出一把野果。
那果子,个头不大,呈椭圆形,通体橘红,是...枸杞。
枸杞,别名狗奶子。
花朵呈五角星状,有紫色的,也有白色的,茎叶酷似缩小版的石榴。
果实口感不佳,微酸微涩,却有保肝、补肾、益目、抗肿瘤之效。
自古以来,枸杞都是一味滋补圣品。
许玉娟捏起一粒枸杞。
“饱满油亮,没有黑点和白纹,品相不赖嘛。我也想采一些枸杞,晒干泡水喝。可...我一外镇人去采,会不会被人说啊?”
“不会。”
李蔷寻一笸箩,清空挎包内的枸杞,
“那河,跟杏香镇的青山一样,不承包给私人,谁都可以过去搞一点野货。
我回家,是嫌挎包太小,想取一个竹篮的。
走,他们去治树,咱俩拿上家伙事,到河岸摘枸杞去。”
“好嘞~”
寒喧几句后,她俩各挎一个竹篮,走出了院门。
李庆留下来看家。
沈青和李腾收拾一些工具,如菜刀、镰刀等,便各骑一辆车子,离开了小院。
……
二人向西骑出村子,略过一个斜坡,地势骤然降了一米,土路两侧的田地,种满了...芍药。
某些品种的芍药花,和牡丹极为相似,蓬松且娇艳,二者区别之处在于花杆。
芍药,花杆青绿、柔韧。
牡丹,花杆灰褐、质硬,像一根树枝。
时值深秋,芍药植株上没有艳丽的花朵,但...也没有海星一般的种子。
估计为防养分被夺,村户直接剪断了花杆。
芍药根有解热、止痛、治跌打之效,种芍药,就是奔芍药根去的。
它打理起来很简单,水肥管够,定期除草就行。
从播种到挖根,需三年以上,年份越长,卖价也越高。
不一会儿,一大片山楂林,闯入二人视野之中。
离果林还有一百多米远时,浓烈的腐味扑面而来,逼得沈青直皱眉头。
那腐味,仿佛具有物理性质一般,窜入肺腑后乱撞,让人胸口发闷。
抵达目的地跳下车子后,所见之景,更加令人心惊。
那些山楂树,粗如大腿,高约七八米,叶子泛黄,枝上残留一些红果,主干...发腐流脓水。
病情轻点的,黑腐面积约有脸盆大,病情重点的,都烂出半个担架了。
沈青环视一圈。
每株山楂树的主干上,都布有或大或小的腐块,地界堆有数不尽的茅草排,地上除了落叶、腐屑、杂草,还有...红果子。
沈青捡起一枚山楂。
质地较轻,暗红的果皮上,长着一些黄白色斑点,擦净果皮,咬一口果肉。
酸,极酸。
唾液稀释果汁后,酸味下降,还品出一丢丢甜味。
李腾拾起一把山楂。
“大部分山楂,都被采下来卖给收购商了。
枝上那些果子,一呢,留给鸟儿果腹的,二呢,留着冬天做冰糖葫芦的。
主干腐烂后,山楂果皮就转为暗红色。
味道没变,品相却没了,只能敲下来,切片晒干,卖山楂片了。
这些山楂树...还有得救吗?”
“诊断一下病情再说。”
说完,沈青走向一株病情较重的山楂树。
担架大的树皮,腐烂成碎块,仿佛大风一吹,就会哗哗往下落一般。
凑近闻,腐味中夹着一缕馊味。
腐烂区域的面积,一眼就瞧得出来,至于深度需挖一挖才能知晓。
沈青寻一把菜刀,插进腐木中,感觉触到硬物了,向下一划。
哗---
一部分腐屑,被刮落到地上,留下一道凹痕。
沈青凝眸细瞅,腐屑内没有虫子、虫屎,却有...红色的菌丝物。
看来,果林会得病,是微生物搞的鬼。
双手捏紧菜刀,左手捏刀背,右手抓刀柄,贴着那道凹痕,反复刮擦树皮。
随着一波波腐屑的掉落,主干呈现出灰白色的木茎,触感冰凉湿润,指甲一掐,会留一道小印子。
“附近有井吗?有的话,打一桶水来。”
“有~”
李腾走向地界,掀起几个茅草排,露出一个陶罐、两个空桶,和一裹蛇皮袋的压水井。
李腾抽掉蛇皮袋,把空桶置于出水管下方,将陶罐里的水,倒进水井内,咕叽咕叽,疯狂抬压长柄。
很快,伴随duang的一声轻响,清澈透亮的井水,穿过阀门、活塞,往直铁筒内冒。
李腾继续压动长柄。
哗---
井水上抬,从出水管处,流进了空桶。
桶满之后,又压一坛水,留作下回压井的‘水引子’,接着,拎桶回到原处。
“够吗?不够,我再压一桶。”
沈青看向水桶,水,满满当当的,都快溢出桶沿了。
“够了。”
沈青从挎包中掏出一空汽水瓶,捏点碎腐屑,丢入瓶子内,再灌点水。
对着阳光摇晃瓶子,并仔细观察浑浊液,时不时,往里添点泥土、紫汁、白汁等,再继续摇。
李腾一脸好奇,特想问一问这是在干嘛,又怕打扰对方。
沈青明面上紧盯瓶子,暗地里却驱动异能,察看树根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