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放下茶碗,一脸语重心长道:
“唉,
你是不知道,南边冒出一款新品种菱角,只有砂糖橘般大,还角短壳鼓的,神似一个元宝,倍受大家欢迎。
连带着牛角菱,也掀起一股‘钟爱小个头’风,大个头菱角,现在卖不上价喽。
大菱角,换做旁的种植户,我出5分钱一斤收购,你是周远介绍的,我愿出5分1厘一斤收购。”
呼---
沈青端起小碗轻吹。
霎时,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痕。
他一连抿了几口水后,露出餍足的神情。
菱角行情下跌,似乎对他心情没有一点影响。
“关于菱角的地头收购价,我心中早就有盘算,低于1毛2一斤绝对不卖。”
1毛2?
王铭倒吸一口冷气,他...哪来的胆量,敢报出这个价格?
“啧~”
王铭咂了咂嘴。
“小伙,村里自给自足,你...不常上街买东西吧?
你到玉城各大镇集转一转,就清楚自己提的价格有多离谱了。
这样吧,我再退一步,5分2厘钱一斤。
不能再高了,否则,我连雇人下水采摘的钱,都收不回来。”
沈青挑了挑眉,“雇人下水采摘?”
王铭点了点头。
“嗯,忘记说了,我这人有一习惯,一旦达成合作,对方只管收钱就行。
比如!
咱俩若是谈成合作了,我会派人下水采菱角,并在地头进行称重、记账。
菱角秧堆在岸边,晒干后,是拉回家,还是就地烧了,全由你来做主。
放心,我雇的人都很专业,他们的一日三餐,也由我来管。
称重时,你可以在一旁看着,或派个你信任的人来监工。”
沈青垂眸沉思。
帮忙采摘,倒是省事了,不过,在菱角收购价上面,他并不打算让步。
“我一种菱角的,岂会不知镇集上菱角的零售价,7分-9分钱一斤嘛,我报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是有依据的。”
忽的,大黄叼一菱角跨过门槛,卧到主人脚旁,咔滋啃食菱角。
王铭弯腰看向菱角,长约8厘米,外壳呈黑紫色,果肉雪白。
王铭直起腰,“菱角...熟了?”
周远不是说要等上半个多月,菱角才会长熟吗?
“嗯,再过四五天,就能淌水收菱角了。我提前摘一些尝尝鲜,你要来点吗?”
不等王铭回答,沈青便走进厢房。
他从厨柜内端回半笸箩菱角,放到了桌上,还拿起一个吃得倍香。
王铭见状,也抓起一个菱角,尝了后双眸陡然睁大。
粉中带脆,清爽微甜,关键是坚果味很浓,吃完还唇齿留香,令人胃口大开,特想...吞下一头牛。
此刻!
王铭理解了好友周远为何会花两倍价格,来收购眼前小伙的高粱了。
不过,王铭不想亮底牌。
他微微点头道:“味道还行,比旁的好吃一些,但是远达不到让人惊艳地步。”
沈青嘴角微抽,若是有监控,定要循环播放‘某人瞳孔放大’画面。
“哦,是吗?我倒觉得桌上的菱角,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菱角了。”
王铭怔了一下,这年头...自种自夸,都能这么坦然了?
“呃,鉴于菱角口感还行,收购价能再添1厘钱。”
“次次只加1厘钱,也太费工夫了,不如直接报出各自的底价。我呢,1毛2一斤,你呢?”
王铭皱眉,1毛2进,包装一番,走精品路子,还是有得赚的,可...谁会嫌赚的少呢?
“1毛2...不能降降吗?”
“不能。”
沈青摇了摇头。
“我最近很忙,你要不是一大早就来了,还真见不着我的人影。
周远应该不知道,我平常除了种地、卖花外,还会接点‘给植物治病’的活。
我待会要去周洪镇,给一大片山楂树治病。
下午,还要去一趟辛乡镇王莲村,找林有祥的---”
王铭眸子一凝,“找林有祥二叔...林铁子?”
“咦?”沈青佯装吃惊,“你认识他?”
王铭面露讥笑,岂止是认识呐。
王铭和周远,虽从事同一行当,却无利益冲突。
周远在城北活动,王铭在城南活动,二人还偶尔串串货,属于互助型。
林铁子就不一样了,他既干果蔬倒卖,又在城南活动。
王铭和林铁子,在同一片区讨生活,难免会发生同争一张饼的事。
这些内情,不适合往外说。
咳---
王铭战术性咳嗽,“哦,不熟,他也是干倒卖的,打过几次交道而已,你找他干嘛?”
沈青眉毛一挑,谎话张嘴就来。
“嗐,我在王莲村买菱角种时,林有祥曾承诺过,等菱角成熟了,他能牵线搭桥,介绍一倍实诚的收购商,也就是他二叔---林铁子。
我的底价是1毛2一斤,你若同意,咱俩就合作,若不同意,我也不强求。”
王铭坐不住了,即将到嘴的生意,被死对头抢走,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铭猛地抬头,眼神坚毅,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成,就1毛2。4天后,我会带人来安宁村摘菱角,到时候你若抽不开身,就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监工。”
谁来监工,沈青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行,价格谈拢了,交...100块定金吧。”
王铭疑惑,“我一个菱角还没见到,就要掏100块?”
“对,这笔钱相当于押金。菱角熟了,你却迟迟不来,我可不就抓瞎了嘛。”
王铭眉头微皱。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小伙是个人精,话里藏着话呢。
那句话潜台词:你不交定金,我便不能保证,你来收购时,菱角是否已被人摘走。
“成,我交。”
王铭掏了100块钱,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查验无误后,把钱收进了兜里。
王铭站起身,“那啥,西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沈青走出屋子,目送王铭骑车离开,往回走时,瞧见小狸在抓玩一片桃叶。
他大手穿过猫腹,抄起了小狸。
喵---
小狸乱挥爪子,朝不停远离它的叶子喵喵叫。
“菱角卖了后,会有一大笔钱进账,到时候,买一些大河虾,煮熟晒成虾干,好不好?”
小狸不叫了,讨好地用腮帮子蹭主人手腕。
大虾干VS枯桃叶,哪个更重要,它能分得清。
捏耳、挠下巴、摸后颈,沈青rua了一会猫,念及还有正事要干,便放开了小狸。
随即,他收拾东西,骑车前往周洪镇。
……
此后一连多日,沈青忙碌得不行。
上午!
去周洪镇,刮腐屑、驱异能、涂药水、抹黄泥,给山楂树治病。
下午!
去水洼地,喂鱼、催发菱角,躺地休息一会,满血复活了,再骑车回家。
除此之外,他还干了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
将芍药和一些菜籽,种到屋后菜园内。
到镇集上,买了一个带线插板,回屋拉下闸刀,用黑胶带将其和预留的接线,固定在一块。
沈小花见了后,吓得不行。
原来当天课堂上,文月荷讲了‘电’的危险性。
沈青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受伤,沈小花才放下心来。
他还跑废品站,淘了一把电锯,抱到修工具铺那,花钱给修好了。
试了一下,锯齿能转,就是...锯粗点木头时,转得不大利索。
他手持电锯,对之前从杨树林拾回来的树枝下手了。
先锯成35厘米长的小节,再将树枝垂直于地面,锯成长条状。
锯木柴时,大黄嫌吵,溜到屋后捂耳朵,小狸害怕,钻进衣柜最里面,察觉‘吱滋’声没危险后,它溜进院子抓木屑玩。
沈青寻一些砖块,铺在豆垛旁的空地上。
再铺一层防水布后,便将锯好的木柴们,以纵横交错的方式,垒成柴火垛。
上方,还盖上糊有黄泥的茅草排。
还拎几瓶黄桃罐头,去了李广田家,表示过几天,会有人到水洼地采菱角,称自己忙,抽不出大片空闲时间,央他帮忙监工。
李广田爽快答应了。
沈青想付佣金,李广田说啥也不要,末了,不付钱,改为送50斤菱角,他才松了口。
李广田很负责,李业传话有人开车来找沈青时,他立刻来到村尾,寒暄几句后,领人来到陶洼垂柳旁。
工人采收菱角时,他在不远处守着,还制定一些规则。
例如!
下水人员不得超过四个,不然,受惊的鱼无处躲藏,会翻肚皮的;
菱角秧,堆放在岸边,且不能压到甘蔗苗;
往地头运菱角时,合力抬大号藤篮的两个人,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可以并排走,以防踩死庄稼幼苗;
给菱角称重时,李广田一直盯着磅秤,会记记账,他也掏本握笔跟着记,回村后,还会把账本交给沈青过一遍。
历时两天,洼水没了‘绿被子’,沈青得了600多块钱,和300多斤菱角。
沈青按照约定,给李广田送去50斤菱角,许家寨亦是如此,而且村里熟络点的,也各送几斤尝尝鲜。
剩下的菱角,煮熟铺在布上晒,这样做能延长它的储存期。
沈青本以为,治愈十亩地山楂林,需要十天的时间。
不过,在一波波反馈能量的作用下,异能驱使峰值拔高了一点,每日能多治愈2~3病树,外加后面不必再预留20%能量来催发菱角了。
因而,他只用了八天,就治愈了整片山楂林。
……
10月27日,阴!
天空发灰,阳光发暗,目光所及之处,皆笼罩着一层‘灰纱’滤镜。
沈青刚略过烧仙桥,天空突然放晴了。
乌云散去,太阳射出金色光线,刺透所有‘灰纱’。
昨日,治完最后一株山楂树后,沈青便和李腾约定好,今日查验治树效果。
吱---
沈青骑至村口时,一小男孩突然横穿土路,他手刹、脚尖刹一起用,才没撞上男孩。
沈青眸子微凝,过路前左看看、右看看,是基本常识呐。
此刻,那名小男孩,吓得躲进亲妈怀里痛哭。
妇人抚摸着男孩后背,阴阳怪气道:“呦,天天来点卯,怪积极的啊,山楂林治好了吗?”
“嘁,有俩臭钱,就学旁人包果林,结果把树养死了。那片山楂林,可是李庙的标志。李丰仓(李腾爸)罪过大了,以后我见他一回,骂一回,他绝不敢反驳一句。”
“唉,往后想吃山楂,可就难喽。”
“那玩意酸不拉几的,有啥子吃头。我家斧头磨得锃亮,李腾一放话,我就拉车砍树枝去。”
李庆跑来时,正巧听见众人的话,怼道:
“一个两个,都不盼着点好。
今年打下来的山楂,哪家没免费捞个几斤?
村里哪家小孩跑中学喝油茶时,我爸妈没给优惠?
陌生人得了优惠,还会说声‘谢谢’,你们呢,背地里咒我家果树死绝。
哼,我要把你们的话,告诉爸妈,还有我哥李腾。”
一时间,众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李丰仓夫妻俩是老实人,闷头苦干型,被挖苦嘲讽,也只会笑一笑,但李家出了一个混小子...李腾。
李腾若听到挖苦的话,非报复一番不可。
“李庆,我逗外村小伙玩呢,你咋把我的话当真了呢?”
“就是,说着玩而已。我家小云天天吵着要吃冰糖葫芦,我咋可能盼着山楂树快点死呢?”
“小庆,你传话...是想告黑状吗?明年你就要上学了,我跟你说,教师最讨厌告黑状的学生了。”
李庆垂头瘪嘴,前面的话,他当那些人在放屁,最后一句...戳他痛处了,他不想被教师讨厌。
沈青察觉到李庆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混淆‘告黑状’和‘告状’的概念,故意唬你呢。
告黑状,是诬赖别人,说别人坏话。
告状,说的是事实。
举个例子,你把他们的话,一比一复述给爸妈,这叫做告状,他们没打你,你捂着屁股喊痛,称他们打你了,这叫做告黑状。
还有,他们说错了话,你不告诉家长,这叫做...包庇。”
李庆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话,可以告诉家长,并且不会惹人讨厌。
“行,听你的。”
歘---
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沈青身上,沈青没在怕的,直接回瞪过去。
“李庆,走,去你家。”
“好嘞~”
沈青走进村子,刚拐一个弯,就碰见了李腾。
他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车后座也绑着两个藤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