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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湘楼茶宴。
说是茶宴,其实还是公主组的局。
上回因着英国公府家的乐子,宫宴后半段是零零碎碎的也没好好进行下去,公主脾性比传闻中要好,她并没有责怪香盈,反而是又办了个茶宴,邀众人再聚,顺便也让上回没机会展示的夫人小姐们露个脸。
香盈小心嗅了嗅茶盏,郑重道:“嗯,能喝。”
又把桌子上糕点尝了一遍,在口中感受一番味道,然后把绿豆山药糕和玫瑰赤豆糕推过去,将泡儿油糕搡远了些。
“这两个可以吃,那个不行。”
姜白榆失笑:“哪里就这么讲究了。”
香盈认真道:“就要这么讲究,得事事小心呢。”
“我知道姐姐是不放心我一个,所以才来茶宴陪我的,不然早该舒舒服服窝在王府里才是。”
“我也是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姜白榆余光瞟了一眼西边角落桌子上的秦氏母女二人,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放心。按理来说,那两人正该躲风头才对,这会子又巴巴的来,怕不是揣着什么坏点子。”
香盈轻轻拍了拍她手:“好了,姐姐别多想,你得多看看美的的景儿啊人啊的,这样才能……”
因为不足三月,所以还不能公开,她挑眉朝下努了努嘴,隐晦道:“她才会漂亮。”
这样一说,姜白榆就把视线收了回来,专注盯了会儿香盈,直把香盈看得脸红才笑着作罢。
二人百无聊赖,扫视着一圈莺莺燕燕。
“不过说来,那阮家姑娘倒是容貌不俗的,可惜了从前都在庙里养着,如今出来已是过了二八年华,诶,听闻她是打出生就身子不好,但我观她容姿清丽,面庞红润白皙,不像是有不足之症。”
香盈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她看着阮梨熟悉的穿着与打扮,与前些日子在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但,有不一样的地方。
木凳与地面摩擦出一声刺耳声音。
姜白榆吃惊:“怎的了,你怎的站起来了?”
香盈不答,她死死盯着阮梨腰间玉佩。
那个玉佩,那是曾经自己送给姜晏同的玉佩。
怎么会在阮梨身上!
姜晏同不是说自己弄丢了吗?
阮梨怀中抱着一卷诗集,莲步轻移,袅袅婷婷,脸上挂着轻柔如风般的笑意,一只手却像挑衅一般,轻轻摩挲着腰间那枚月牙弯形玉佩。
桔梗显然也看见了。
她惊讶不已。
“那个,那个不是从前夫人和老爷亲手打的玉佩吗?”
是。
那是阿爹和阿娘在自己十岁那年亲手打的玉佩。
玉佩是一对。
阿娘说她跟阿爹就是曾经因为玉佩结缘。
“所以小香盈日后如果遇见了心仪的男子,就把这另一半给他,我跟你爹会保佑你们像我们一样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香盈还记得,那时她好奇说自己有婚约了,就不能有心仪男子了。
后来,她也曾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幸运,所以就像阿娘说的一样,把另一半月牙给了姜晏同。
玉佩叮当脆响。
指尖把手心掐出血痕。
她想道,弯月可能再也不会有满的那日了。
“姑娘……”桔梗担忧的看着她。
姜白榆也站起来,轻轻推了推香盈。
“我没事。”
有那么一瞬间,香盈想要像个市井泼妇一样,不管不顾冲上去,狠狠把她腰间那个属于自己的玉佩夺回来。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马上了。
“阮姑娘,你带的是哪家真迹名笔啊?”有人问。
她柔柔一笑,将怀中诗集放下。
“阿梨从小在寺庙养病,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些高雅之物,只是也不好空手而来,便就将从前寂寂长夜里写出来的几首诗拿出来。”
说着,她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诗卷放到正中央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
有人不屑哼了一声,话里满是不屑。
“自己写的诗?”
阮梨也不恼,低了低身子:“献丑了。”
张夫人之女张绾绾是京城有名才女,她面上倒没有看不起之意,反而饶有兴趣,在众人看都不看那诗卷一眼时,主动拿起了它。
公主已经想要下一位夫人展示,忽然听见张绾绾由衷赞叹了一句。
“妙哉。”
众人都看了过去。
“真的妙哉,这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雄浑豪迈,又有无尽悲凉,这个年纪能写出此等诗句,实在是难得!”
先前质疑阮梨的柳家姑娘将这句词在口中念了一遍,忙也上前来。
“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张绾绾一手拿着诗卷,一手划着节拍,抑扬顿挫念了整首。
诸人无不叹服,连角落里的秦氏和姜蕴意也上前去围读。
姜白榆点点头:“的确不俗。”
“哎,这个三国、周郎、小乔什么,又是何意?”
阮梨神色微僵。
她顿了顿,笑说只是在庙中听过的故事罢了。
张绾绾又念了另外几首,什么春江潮水连海平,什么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把一屋子见多识广,自诩才高的姑娘夫人们包括公主都给折服了。
“你当真是在寺庙中长大?这真真是极有天赋的!”张夫人夸赞。
“是啊,灵性十足,意蕴高洁,没有几分才学是写不出的。”
阮梨被簇拥着,即便周遭全是溢美之词,她也不曾浮现半分骄矜得意神色。
香盈静静看她。
她知道这些诗不是出自阮梨之手,但也承认每一首都精妙绝伦。
究竟是什么人……既能知道自己血有奇效的秘事,还知晓外人从没听闻过的绝句,甚至还能拿捏的住自己的软肋……
尽管自己当时给的药引是假的,阮梨很快就会再度恢复中毒时的状态,但香盈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她视线穿过裙钗缝隙,直直看着那枚玉佩。
阮梨既然暗戳戳想要彰显姜晏同对她的偏心爱慕。
那就成全她好了。
反正嫁妆拿回来,也懒得再跟秦氏她们虚与委蛇。
正下了决心,那边便听到有人咦了一声。
“这诗,奴婢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