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狗咬狗

之所以今天一上朝就再一次弹劾赵高，这也是冯去疾的意思，为的就是把朝堂里面彻底搞乱。

让胡亥和赵高无暇他顾，腾不出手来拉拢整合其他势力，从而为扶苏尽可能地再争取一点儿时间。

切勿小觑了这位御史大夫的威能！

即便胡亥对冯劫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但每当御史大夫正式提出弹劾之时，作为一国之君，他也无法置若罔闻。

这并非因为冯劫本人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御史大夫这个职位本身的职责所在。

御史大夫，本身就是为了监督朝政，维护法纪，不容有半点懈怠。

因此，即便胡亥再不愿，也不得不正视冯劫的弹劾，至少表面上要给予一定的回应。

“陛下，臣弹劾赵高，用花言巧语蒙骗陛下，窃取卫尉一职，卫尉负责整个咸阳城的安危，责任重大，怎能有一个阉宦把控。”冯劫仿佛没看见赵高和胡亥的表情，还是当日的那一套说辞。

“按照惯例，二千石及其以上官员任免应该由朝堂文武百官庭推，卫尉属于朝堂九卿之一，且负责整个咸阳城安危，卫尉人选必须要慎之又慎。”

“且要有丰富的从军作战经验，否则无法肩负保卫咸阳的职责。”冯劫此话一出，朝堂中的朝臣们议论纷纷。

“冯大夫说的有道理啊，陛下这么做是不合规矩的。”

“先帝在时任命郡守以上的官员还要考察一番，征求一下咱们的意见。”

“卫尉负责咸阳安危，他赵高可从没上过战场，更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让他负责城防着实是欠考虑......”

看到这些大臣们开始议论了，冯劫就抱着笏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似乎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大臣之所以议论，那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冯劫说得有理有据，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按照传统和惯例，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也的确是要庭推。

简单来说，皇帝陛下要任命一个两千石的官员，先让朝堂中的官员提出几个名单。

但绝大多数时候，提出此名单的一般都是丞相。

然后大家一起讨论，从能力、品行、政绩等方面讨论，然后再最终确定官员。

这个过程中，往往皇帝和丞相就会形成冲突，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就来源于此。

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包括皇帝，权力最好的体现无非就是人事权、事权和财权，以及军权。

如果一个皇帝无法有效掌控这四项权力中的任何一项，都不算是一名合格的皇帝，都算不上权力的集中。

同样的，如果一个大臣，完全掌控了四项权力中的任何一项都可以称得上是权臣。

如果四项权力都掌握了，那接下来就可以走流程了——也就是权臣篡位三件套，封大国、赐九锡、加殊礼。

一般情况下，皇帝也不会随意直接任命一个人为高官！

绝大多数的皇帝还是会走流程，听取群臣的意见和建议，然后在朝堂上争斗一般，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在关键位置安插一个自己的亲信。

当然汉献帝这样的皇帝和曹操这样的丞相除外。

皇帝名义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实际上也并不是说一不二的。

即便是身为皇帝，也不敢随意地破坏一些约定成俗的规矩。

这既是大臣们维护自身利益和地位的需要，也是限制皇权的手段。

所以冯劫以这套说辞，并且以御史大夫的身份提出对赵高的弹劾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

谁也不能指责他有私心，因为胡亥任命赵高为卫尉这件事情，本身程序就是有瑕疵的。

尤其是越过群臣直接任命，更是侵犯了朝中大臣的话语权，即便是始皇帝很多时候也是和大臣们商量着来的。

“陛下，臣......”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先不说胡亥和赵高的脸色如何。

反正是李斯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没错，此时的李斯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在朝堂上，丞相是九卿名义上的首长，涉及九卿的任免都应该经过他这个丞相，此时的李斯隐隐地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他心头浮现。

如此重要的人事任免，胡亥竟然不提前给他打招呼，直接让赵高这个阉人掌控咸阳城中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

这是不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用赵高来制衡自己这个丞相？

一时间，李斯就想到了很多，越想他越气愤。

想当初，始皇帝在位时，事事都会和自己商量，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很是尊重他这个丞相。

可是现在，胡亥还没有正式登基，就已经开始疏远甚至是防备着自己，这让李斯有一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错觉。

然而，胡亥根本就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并且抢先开口，一句话直接让李斯彻底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胡亥看了一眼李斯，又看了一下叽叽喳喳的大臣们，虽然心里恨不得把这些人给千刀万剐了，但是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说着，“诸位，朕刚刚继位，朝堂上很多事情朕还不清楚，在此之前朕曾征求过丞相李斯的意见，丞相可是极力赞成的，在大秦，丞相乃百官之首，朕想着既然丞相赞同了，想必诸位也就不会反对。”

很显然，他是毫不犹豫地把锅甩在了李斯的头上。

而且言语间还把李斯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最起码字里行间表明他对李斯这个丞相的尊重。

李斯脸色一黑，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赵高，心中瞬间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此时的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皇帝给摆了一道，只是李斯现在却是百口莫辩，不得不认下这口黑锅！

毕竟胡亥在这种场合甩锅给他，他要是不痛痛快快地接下，那么接下来就会有无数的小鞋等着他。

如此老辣的手段，李斯不用多想就知道定然是出自赵高之手。

然而真正让李斯忿忿不平的是，胡亥竟然毫不犹豫地听从了赵高的意思，这让李斯心中很是不安。

“只是一个简单的弹劾，就让你们相互咬了起来，我就在这里看你们争斗。”而此时就像小透明一样的冯劫却把胡亥、赵高和李斯三人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