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外敲门声,秦沁端着碗的手一顿。
村里不像城市,九十点钟还华灯初上。现在五六点钟,正是傍晚日落,村里家家户户准备吃晚饭的时间。
这个时候来串门的会是谁?
秦沁将碗筷放下,对裴南渡道:“我去看看,你先吃。”
裴南渡看看昏暗的天色,也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
秦沁想了想,没有推拒。
两人走到院门口,秦沁将门闩拉开,打开门的瞬间,倏地一愣。
因为她看到门外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她这半个月来,一直回避着不想见到的人——顾铭夜。
男人一身挺括有型的黑色西装,面部轮廓深邃俊逸,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薄唇紧抿,气质看起来仍旧斯文沉稳。
但仔细看,他俊朗温和的眉宇间,分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凌厉,以及风尘仆仆而来的疲惫。
而看到他的一瞬,秦沁心脏猛地颤了颤。
她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再见到他时一定心如止水,没想到却还是没有骨气的乱了心神。
“你……你怎么来了?”秦沁诧异开口。
顾铭夜没回答,目光在裴南渡身上刮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沁身上。
半个月没见。
或许是山里空气养人,比之在医院见到的最后一面,她现在看起来气色好转不少,皮肤也透着由内而外的红润健康。
更水灵好看了。
抿了抿唇,将视线落到秦沁眼睛上,与她对视,那双深邃的黑瞳仿佛长着勾子,将秦沁整个人缠绕包裹。
终于,他答:“身为丈夫,不能来看看我的妻子吗?”
这话微妙,秦沁被噎了一下。
想说什么,可这时候有外人在场,她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宗旨,并未表露心中藏匿很深的情绪。
而这时,裴南渡在一旁开了口:“你好,裴南渡,秦沁的朋友兼大学校友。”说着,极有风度的主动伸手。
而捕捉到“大学校友”这四个字眼时,顾铭夜深邃的黑瞳微眯,不受控地脑补出了一段与校园有关的甜蜜初恋。
温和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是的,来之前他就已经着人调查过,裴南渡出过国,出国前跟秦沁在一所大学读书,最近才从国外回来。
所以一切都对得上了。
愣了片刻,才伸出手与对方回握。
两只手相握时,对方极有分寸的把握着力道,蜻蜓点水一碰,随即分开。
社交礼仪很是到位。
顾铭夜挑眉,审视的目光开始变得凝重,随即也再次正式介绍了一遍自己:“顾铭夜,秦沁的丈夫。”
裴南渡笑了笑,似乎对顾铭夜早有耳闻,大方夸赞道:“原来是昇铭集团大名鼎鼎的顾总。久仰。”
顾铭夜勾唇颔首。
裴南渡侧身让顾铭夜往里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跟秦沁忙活半天,弄了三菜一汤,刚好你来了,一起吃?”
闻言,顾铭夜黑眸微不可察的掠过一丝暗影。
对方的口吻,给了自己一种,他才是男主人,而自己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顾铭夜压下内心隐隐的不爽,面上依旧温和:“好。”
一行三人往院内走去。
顾铭夜视线扫过院子,落在院内支着的小桌子上。
此刻,刚好一阵微风拂过,伴随山间鸟鸣阵阵,饭菜香味萦绕在院子内,烟火气十足。
这幅画面,像极了小夫妻俩归隐田园,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的温馨场景。
不知为何,顾铭夜额角隐隐跳了跳,一股燥意油然而生。
勉强下压,这种糟糕的感觉才被他摁了下去。
三人相继落座。
餐桌安静。
秦沁没忘记待客之道,率先夹了一筷子爆炒野山菌,放到了裴南渡面前餐盘里。
“裴学长,快试试。”
裴南渡笑着道谢:“我试试。”
送入口中咀嚼,挑眉点头,“确实非常不错,你也快吃。”
“好。”
两人吃了起来。
而裴南渡见顾铭夜迟迟没有动筷,放下筷子,特意介绍起了那道爆炒野山菌:
“顾总,这是秦沁今天亲手在山上采的,很新鲜,做之前的工序很费劲,城市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顾总也试试吧。”
又是这副男主人的口吻。
而且两人之间互动自然的,好像他们才是生活了很久的老夫老妻。
而自己就像个外人。
顾铭夜齿关咬进,心里那股子燥意终于演变成了淡淡的危机感。
沉着脸夹了一筷子野山菌送进口中。
唇齿瞬间被鲜味包裹。
很好吃。
可意识到这样用心的一道菜,原本是秦沁给另一个男人做的……
而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铭夜咀嚼的力道莫名加重了些。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整个用餐过程中,顾铭夜夹得最多的,就是这道爆炒野山菌。
终于,一餐沉默的晚饭结束。
住宿问题来了。
天色已然黑透,山路并不好走,所以顾铭夜和裴南渡肯定是要留宿的。
但现在只有两间房可以住。
毫无疑问,裴南渡一间,顾铭夜和秦沁一起住。
回到房间,秦沁将门带上,面上笑容一收,看着顾铭夜。
回到最初那个问题:“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房梁上悬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白炽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在这种环境下,秦沁的态度平静中透着淡淡疏离。
顾铭夜看在眼里,心口突然被刺了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道:
“你已经不告而别了半个多月。”
秦沁勾唇,态度依旧不温不火:“我留了字条给你。”
所以并不算是不告而别。
顾铭夜吸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了?”
秦沁觉得诧异。
他竟然不知道怎么了?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转念一想,却被气笑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是怎么了。
所以自己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口舌自取其辱。
于是她抿紧了唇瓣,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下巴抬起,指了指整个房间内唯一的那张床:
“你是客,你睡床,我打地铺。”说着,就要去柜子里抱被子。
顾铭夜一顿,被她口中那个“客”字给激的眉心抽动两下。
下一瞬,直接上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身前一带,她娇小的身体便猛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
紧接着,他低眸凝着她,启唇,嗓音冷沉:
“我是客,那个裴南渡才是男主人,对吗?”
闻言,秦沁哑然一惊,脱口而出:“顾铭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胡说八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裴南渡就是你日记本里写的那个‘Y’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