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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杳的这通电话没有打给阚静仪,也没当面质问,是因为心存疑虑。
印象中,阚静仪大大咧咧,从来不会跟人起冲突,也不会闹红脸,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而且高中时期她们玩得很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就算她知道了沈明衿的过去,那又怎样?他们已经结束了,何必要揪着一个前任不放手?
总而言之,她不想把阚静仪想得那么坏,但又不想白白损失那两千多块钱,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沈明衿。
电话那头的沈明衿回道:“威胁我?我不呢?”
“那我会把我们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阚静仪,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金秋俱乐部,发生了几次,星月壹号是吧?我们在那里做了起码有二十几次,你想我把这些都给她说吗?”
她还特意加了一句,“沈老板。”
隔着电话,沈明衿看不清宋清杳的表情,但语气沉着冷静,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敢这么威胁他。
殊不知,宋清杳握着电话的手心都冒汗了,别人只知道这个男人做事雷厉风行,根本不懂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狠绝果断的心,爷爷总跟她说,沈家出了这么个人,是沈家的福气,是商界的福气,就是可怜了那些竞品,生来就要被他压在脚底下翻不了身,跟这种男人在一起,只需要考虑一件事——不要被他当做商品一样卖出去。
她不敢确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因为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所以赌一把。
赌他爱阚静仪,不想让她受到困扰,赌他不想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而烦心。
电话那头仿佛传来他敲打桌面的声音,‘扣扣’两声,很轻很轻。
然后就听到他说:“带着你那块假翡翠来我家找我,我倒要看看赔上你身家性命的翡翠有多值钱,值得你‘威胁’我。”
她赌赢了。
*
宋清杳带着那块假翡翠来到了星月壹号找沈明衿。
这栋别墅在建房的时期,是沈明衿的爷爷提议用中式装修,后面派了自己的装修工程队来亲自监工,老爷子对这个孙子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昂贵的红木撑起整栋别墅的主体,宋代木构架长椅摆在入口处,巨大的翡翠雕花屏风上是凤凰展翅,钻石玛瑙,各类奇珍异宝在这只能做个装饰品。
往里走,大厅两侧摆着绿植,沈明衿坐在厅内的沙发上,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袖口微微往上推,卷到了小臂处,手里端着咖啡,冒着淡淡的热气。从雕花落地窗外散落进来的阳光斑驳的落在他的侧脸上,将那份书卷气晕染得愈发浓郁。
他喝了口咖啡,连眼睛都没抬。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望去。
她跑得太快,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纽扣已经开了好几个,露出里面粉色蕾丝内衣。
漆黑的瞳仁冷了几分,随即将旁边的毛毯扔了过去,“披好,再说事。”
宋清杳咬了咬唇,抓着他扔过来的毛毯,强压怒火,“我的事十万火急。”
“这个。”她把攥在手里的盒子递给他,“我跟静仪的姑姑买的,后来去做了鉴定,是B货,我花了两千五,对我来说,两千五是天价,如果你不赔我,我没法赚钱还你,三亿就跟打水漂没区别。”
她这算破罐破摔,还是正儿八经威胁他?
沈明衿眼眸一沉,打开了她那个盒子,将里面的翡翠拿出来,对着阳光照了照。
盘了一会,没有说话。
宋清杳急得不行,又说:“这是你女朋友卖给我的,你不还,我肯定会去闹。”
“急什么?”他睨她,“两千五至于?”
“那你到底能不能给?”
“你是想要我赔个一模一样的,还是给钱?”他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半个身子倚着旁边的扶手,“你要钱,简单,但你要我赔个一模一样的就难了,各类种水翡翠,我这里多得是,但这种——”
他捏着那块不足掌心大小的翡翠,冷笑,“连做戒指都磕碜,我实在找不出这样大小的赔给你。”
“……”
“另外,你学珠宝设计,也是千金小姐,从小到大看过的珠宝玉石没有上万也有上千,连这种注胶货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糙理不糙,虽然说得刻薄,但事实就是她见了十几年的珠宝玉石,结果到头来被一个B级翡翠给骗了,说出去都丢人,而且她还觉得挺冤枉,家里没破产之前,拿到她手里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真货,谁敢拿假货糊弄他们家?
心里委屈,还要被他劈头盖脸的讥讽,怒火夹杂着无名的情绪在不断翻涌,犹如即将爆发的喷泉,一点点往外渗透着猩红的火苗。
就在那团火苗即将喷发而出时,沈明衿语锋一转:“不过最近港区有翡翠拍卖专场,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话,哽在咽喉,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小弧笑意,“行,都听您安排。”
您。
真刺耳。
他睨她,用那种很冷的眼神。
室内温度陡然下降好几度。
站起身来,捋了捋衬衫的袖口,挪步朝着厅外走去。
丝毫不想搭理她。
而宋清杳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后,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
*
两人乘坐私人飞机抵达港区。
飞机落点在半山腰上,后面是豪宅,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尔夫球场,山林绿植包裹视野,云雾浓郁的笼罩,若不是温度太低,跟陷入仙境没有区别,刚落地就下了小雨,天色阴沉灰暗,三点的天像晚上八点。
下了飞机坐上旁边的豪车,车子便徐徐朝着山下开去,浓雾加车内外温度差导致车窗起了雾气,遮挡了不少的风景,细小的雨珠打在车窗上,晕染出大片的光晕,她静静的坐在车边,几乎是贴着车门,与坐在旁边的沈明衿隔着很长的距离。
长时间保持看窗的姿势并不好受,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侧脸线条流畅、桃花眼深邃迷人、修长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从头到尾的贵气。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上了车就闭着眼睛休息。
这样也好,省得他醒着尴尬。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一条街道上,对应着旁边就是巷子口。
夜幕降临,周围各色霓虹灯拍闪烁,不少的摊贩已经推着小车走到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观看,有卖吃食,也有卖小物件的,市井烟火气浓郁,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翡翠拍卖会现场。
车子停稳后十几秒钟,他才缓缓睁开双眼,侧目望了眼窗外的景色,便推开车门下车。
下车后,右手搭放在车门上,微微弯腰看着她,“走了,还坐着干什么?”
“这是,翡翠拍卖现场?”她犹犹豫豫,还是问出口。
他笑,“我说要带你去了?”
“……”
“我说的是,最近港区有翡翠拍卖专场,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我没说亲自带你入场。”
冲着她扬扬下巴,“走不走?”
她抿着唇,还是跟着下了车。
右侧巷子阴暗潮湿,夹杂着寒冷的风,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寒气就愈发的刺骨。
巴掌大的地方,左右不过三四米,往里走大约有五米,竟然装着三四个店面,寸土寸金的地方,连小店都锱铢必较。走到最后一家店面时,沈明衿停了下来。
他停下,她自然也跟着停下,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不过五六平米的地方,一个小柜子上摆着的各种翡翠、碧玺、珠宝……琳琅满目,一个一米六几,身材肥胖的男人正站在里面擦拭柜子。
沈明衿伸出手,在面前的玻璃展柜上轻轻敲了下来。
戴在他手上的那枚戒指碰撞玻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男人回眸望去,看见来人后,立刻露出笑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哎呀,是沈老板啊,大驾光临啊,是不是要买什么,随便看看。”
“有没有翡翠。”他用手点了点,“这么大的。”
“沈老板,你都是大老板了,哪里要买这么小的?我这里大的珠宝很多啊,你随便挑。”
“就要买小的。”他把烟放到嘴边抽了一口,烟雾逐渐从嘴角散发出来,“有没有?”
听到这话,男人点头,“有,我去后面找找,稍等。”
男人转身走进了阴暗的小房间里翻找。
看那模样,估计还得找上一段时间。
宋清杳见状,小声的问:“这是你朋友?”
沈明衿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夹着,没回答。
“你来这里赔我翡翠?”她皱眉,“我可不要假货。”
“假货。”他‘滋’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在略显昏暗的巷子口里,橘红色的亮光将他的脸部轮廓照映分明,“我陪你来港区买个假货?当我吃饱了没事干。”
他慢慢将烟雾吐出来,烟雾弥漫笼罩着他深邃的轮廓,“这人以前是走鬼,很有经验和‘门道’,你想要他有,你不想要的他也有。”
走鬼是港区特有代名词,就像外面流动的小摊贩,一旦遇到执法人员就会互相逃脱说暗语,现在一般就指摊贩。
早年港区还较为落寞的时候,摊贩就是许多家庭的收入来源,因走街串巷,鱼龙混杂的人认识较多,有很多摊贩不再满足做摊贩,攒钱做起正经生意,眼前这位龙叔就是从摊贩转为买翡翠玉石最早一批的人,从门店就能看得出来,商品货物齐全。
“哦,这样。”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男人拿了个盒子走出来。
盒子里摆放着各类翡翠,蓝青种、花青种、油青种、白底青种……红翡黄翡,仔细一看连帝王绿都夹在其中,名贵的翡翠跟一般的翡翠价值差距极大,同样的翡翠不同的种水,卖出的价格天差地别,而这些翡翠混杂在一起,可见这位龙叔对翡翠的门道有多深。
她隐藏下那份诧异,低头打量着那些翡翠。
料子比她买的那个要大些,最小是花青种,但也有拇指大小。
她站在那里挑选。
沈明衿则靠在旁边的墙壁抽烟。
龙叔笑眯眯的说:“沈老板,这么小的翡翠要来干什么哦?”
“赔她。”他云淡风轻的说,“我女朋友带她买的,买到假货了。”
龙叔愣了一下,心想不应该呀,沈老板的女朋友眼光怎会这么差,带人买到假货?
他抽着烟,目光落在了挑货的宋清杳身上。
——肤白貌美、千娇百媚,眼波流转间,人骨头都能酥软上好一阵。
惊艳之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后才想起来,这姑娘是沈明衿三年前带来的那个女朋友。
那时候港区有个珠宝钻石展,许多富豪名流都有出席,沈明衿牵着宋清杳出现时,瞬间就将现场的氛围给点燃了。当晚,宋清杳穿的是一身淡蓝色的抹胸晚礼服,后背仅有一根细丝带捆着,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束着,妆容是当下最流行的白开水妆,显得清纯透亮,纯欲满满,走进展区时,好多媒体记者迎上来采访。
沈明衿仅仅低头看了一眼宋清杳的脸,就用非常流利的粤语说他女朋友穿高跟鞋脚会痛,站着不舒服就不接受采访了。
然后就牵着她走进展区。
那会儿的宋清杳明艳照人,扔在一堆名媛千金里都能强压别人一头,走到展区内就迎来不少打量的目光,男女皆有,琳琅满目的玉石珠宝看花了眼,全然没在乎那些人的目光,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身侧的男人一脸阴郁,盯着那些看着她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她扯了扯他的手臂,“这些珠宝好漂亮啊,我都喜欢。”
沈明衿回过神来,“好,全买。”
“我只说漂亮。”她摇头,“没说要你全买”
“千金难买你高兴。”他压着嗓音,“你喜欢最重要,不过——”
他微微拉长语调,“也确实要付出点代价就是了。”
“什么代价?”
他的手掌从她光洁的后背一路往下,到了腰部就停下,但粗粝的指尖在光洁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摩挲,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很想要。”他微微滚动喉结,“回酒店就给我好不好?最多你说结束我就结束。”
“?”她挑眉,“沈明衿,花你的钱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你上头的时候,我说话管用?”
“我的钱都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他浅笑,“而且你也得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能够让我这么上头,干得停不下来。”
“……”
那晚过后,沈明衿花费76亿人民币,买下了全场的珠宝玉石,震惊全港。
一掷千金为红颜的事才过去几年,没想到竟然分手了?
龙叔倚靠着玻璃柜子,从旁边的柜子也摸了根烟出来,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姐,买到假货了?”
“嗯,注了胶的。”
“那你怎么不问沈老板啊,他经验老道。”
问他?
连赔块翡翠都锱铢必较,来这种地方找‘一模一样’大小的翡翠。
侧目睨他。
姿势优雅的站在那里抽烟。
好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语气淡然的说:“不用劳烦沈老板,我自己也可以。”
“哈哈,也行,靓女有想法。”龙叔见沈明衿的烟快抽完了,就主动递上一根聊天,“现在珠宝玉石生意难做啊,眼再尖也架不住人家招数多。”
“嗯,确实。”沈明衿接过烟,“很多套证的手法越来越专业,好比她那个证,就是真的,但翡翠是假的。”
提到她。
边挑选,边竖起耳朵。
“千金小姐来的,经验少啦。”龙叔笑着说,“很多人看证书是真的就入手,没想过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么多。”
“为什么证书是真的,翡翠是假的。”她很诚心的发问。
“一块翡翠,可以做很多张证书,做证书的那块翡翠肯定是真的,首先。”沈明衿语气淡然的说,“然后作假的人会根据证书上提供的翡翠的数值仿造一块假的出来,消费者,尤其是贪图便宜的消费者,一踩一个坑。这种手段早年非常多见,市场管理不严格,导致这种套证的手段层出不穷,是近几年才好起来了,能再次见到,我也感到很稀奇。”
“……”
“所以这块料子哪里吸引你?”龙叔抽着烟,看着宋清杳,“购买过程能说说吗?”
宋清杳耐心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阚静仪的时候就只用‘我朋友’来代替。
说完后,龙叔跟沈明衿都笑出声来。
沈明衿是低低的闷笑,靠着旁边的墙壁,一只手环抱在胸口,撑着另外的手肘,手里夹着烟,眉眼里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嘲讽。
“笑什么?!”她有些恼怒。
“没笑什么。”他说,“理解,珠宝鉴定跟珠宝设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懂鉴定不懂设计,懂设计不懂鉴定,你以前摸的钻石珠宝都是真的,以为单凭证书就能证明真假也不全是你的错。”
“哎哟,沈老板的意思就是,这种低级的手段已经很少见了,明显就是领着你去买珠宝的这个人跟卖你这个人,明显就是合起伙来……”
话说一半,龙叔突然就住了嘴,脸色略有些难看。
他才想起来之前宋清杳说这块翡翠是沈明衿女朋友带她买的。
这不就是……
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水,周遭的温度也陡然降了好几度。
宋清杳没说话。
而是从里面挑了一块较大的翡翠,扭头看着沈明衿,“我要这个,付钱。”
沈明衿二话没说,拿出银行卡递给龙叔。
龙叔战战兢兢地说:“二十万港币。”
“嗯。”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买。”
付完账后,他迈开长腿往巷子外走,她紧随其后。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湿冷的雨打在身上。
她紧紧攥着那块翡翠,没忍住,开口说道:“你一早就知道吧?知道阚静仪跟她姑姑故意做局害我,所以你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补偿我。”
沈明衿没说话。
宋清杳大步流星的跑了起来,跑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是不是我今天不来找你,这个哑巴亏,我就得吃?”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还带着一丝丝的氤氲。
他微微滚动喉结,“所以呢?”
是啊。
所以呢?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觉得委屈,于是点了点头,“所以你是害怕我去找阚静仪麻烦。”
他没反驳,很平静的回复,“理论上来说,你妈妈来找我要钱,我给了三亿,且给你时间还钱没有要利息,单从这点上来说,我算你的救命恩人,不至于让你们母女流落街头,我女朋友骗你,那又怎么样?是你不能骗?还是你受了什么损失?”
她没受损失。
反而得到了一颗价值十八万的翡翠。
应该是赚了的,但是胸口隐隐作痛,疼得就像是这些绵绵细雨扎入肉里一样的疼。
她垂下眼眸,睫毛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的雨珠。
雨水浸透她的衣服,寒意顺着蔓延全身。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受到损失,但是——”
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眸望向他,“我没有腆着脸来找你,我没有非要你给赔偿的话,那所有的后果都要我承担,所以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难道就凭阚静仪是你女朋友,我连质疑都不行吗?”
内心中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双目猩红的看着他,“所以我要个答案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他依旧很冷静的看着她,“现在知道答案了,翡翠也拿到了,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叹阚静仪命好。
明明三年前,他最讨厌别人骗他,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人,现在她被人骗了,被人做了局,他居然护着那个做局的人。
果然是很爱她,爱到连最基本的底线都变了。
她苦涩的笑了笑,往后退,“行,明白了。”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大恩大德。”
听着她的话,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阴雨蒙蒙的天气,最是厌烦,连心情都跟着烦躁起来。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掠过她的身体离开。
留下一句,“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