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鱼汤

“王大哥，多谢！”

赵牧看着王武，郑重的抱了抱拳。

若不是王武及时出现，他今日很难逃出生天。

王武客气的抱拳回礼，“公子客气了，莫说公子对王某有恩，便是萍水相逢，也当拔刀相助。”

赵牧一时间更加愧疚，虽说他那日的反应并非完全过激，可有了王武今日的表现，便衬托的他当日更加冷血。

“王大哥，你今日怎会来此，莫非你也要去太平县？”

赵牧想到两次与王武的偶遇，随口询问起来。

王武点点头，道：“我有一故友，如今就在太平县。”

赵牧继续问道：“原来如此，不知嫂夫人与一双儿女如今在何处？赵某刚刚熬了一锅鱼汤，刚好一起吃吧。”

闻言，王武顿时迟疑起来。

他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艰难问道：“这样好吗？”

赵牧笑笑，“王大哥今日帮我这么大忙，我若是什么招待都没有，岂不是说不过去了？”

黄婉上前走了两步，欠身道：“今日若不是王大哥，小女子只怕又要被他们抓到土匪窝里面去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区区一顿饭又何足挂齿？”

王武张了张嘴，整个人显得十分犹豫。

就像他之前说的，莫说赵牧曾经给过他几条小鱼救了他的女儿。

便是一个陌生人被土匪围了，他也会出手相助。

而当看到自己救下的人是赵牧和黄婉之后，他便将此次出手当做了投桃报李，更没有想过任何回报。

可想到自己那刚救回来又饿了数天的小女儿，他便有些动摇。

他自己可以饿着，但让自己的女儿饿着，便如同用钝刀子在一片片的割他的心一般。

他之所以会撞见赵牧被土匪纠缠，本意也是看到炊烟，所以想进来为女儿讨一口吃食。

赵牧看出他的犹豫，当即劝道：“王大哥，就算是大人不吃，孩子也不能饿着，赶紧把孩子抱进来吃两口热乎的吧。”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王武的内心，他一咬牙道：“好！我这就去把杏儿带过来。”

赵牧会心一笑，说道：“王大哥速去速回，我先把这几具尸体收拾一下。”

王武沉吟片刻，说道：“还是我来吧，挖坑埋尸的事情我做过太多次了。”

赵牧愣了一下，没明白王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摆摆手道：“王大哥还是先把孩子抱过来吧，我先把这几具尸体弄到院子外面，等会儿我们吃饱了饭有了力气再把他们埋了吧。”

挖坑埋尸，并不是帮这几个土匪入土为安，而是避免尸体堆积发生疫病。

王武点点头，急忙朝外面走去。

黄婉走过来，与赵牧一起抬起尸体。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

黄婉低沉着声音说道：“这几具尸体随便找几个地方扔了便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野狗和秃鹫把他们的尸体吃了。”

赵牧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倒尸。

那些倒尸，也有一大半喂了野狗和秃鹫。

两人沉默着将四具尸体抬出小院暂时搁置，便回到了小院准备将鱼汤盛出。

与此同时，王武也抱着他的小女儿走了进来。

赵牧刚要上前迎接，突然愣了一下。

他往王武身后看了看，问道：“王大哥，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嫂夫人和……虎子呢？”

虽然过去数天，但他对那名要让王武吃了自己救妹妹的少年虎子记忆深刻。

因此，他还记得虎子的名字。

王武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今日能让杏儿有碗鱼汤喝我便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带他们两人过来。”

赵牧这才明白，王武刚刚虽然答应了自己留下喝鱼汤，但只是想着让他的小女儿喝上一碗。

并不是，他们一家人都过来。

“王大哥，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赵牧板着脸，说道：“今日你可是救了我们二人的性命，若是连一碗鱼汤你都如此推辞，莫不是瞧不起我们二人？还是觉得我们二人给你的鱼汤，是嗟来之食？”

王武愣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赵牧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黄婉道：“黄姑娘，麻烦你去村口看一眼，将王大哥的夫人和儿子一同请过来。”

黄婉点点头，马上去做。

赵牧回头看着王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能够隐约明白王武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愿意以救命之恩当做挟恩图报的本钱，更怕给别人添麻烦。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晚若不是他的小女儿真到了马上就要饿死的地步，他也未必会过去乞求自己能够分一些鱼吃。

王武这样的人，你若是说他硬气，确实是硬气。

但若要说他愚昧，他也确实足够愚昧！

别看王武现在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模样，而且刚刚十分轻松的就击杀了两名土匪。

但赵牧估计这一路走来，王武很可能是一家四口中吃饭最少的。

之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全凭他自身的毅力。

可他不知道王武有没有想过，若是他饿死了，他的家人又会如何？

失去了他这个顶梁柱，光靠他的妻子和他那一双儿女，又如何能走到太平县？

赵牧面无表情的舀了一大碗鱼汤，并且在里面盛了许多鱼肉。

“王大哥，吃！”

他死死盯着王武，颇为气愤道：“今日你若是吃不完这碗鱼汤，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让你的家人喝上哪怕一口鱼汤！”

王武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赵牧继续说道：“你为何不吃？难道你是想让你的女儿和儿子没有了父亲，让他们以后都被人叫没爹养的孩子？还是让你的妻子没有了丈夫，让他们孤儿寡母以后只能被人肆意欺凌？”

“哦对！我知道了！你若是死了，他们也不会成为孤儿寡母！因为没有了你这个顶梁柱，他们在这个乱世中也活不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下去陪你！”

“你若是真这么想的，你就给我一直忍着，这碗鱼汤一口都不要喝！”

“但你若是不这么想，就赶紧把这碗鱼汤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