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看着碧儿的脸色，便不难猜出后边来的人物，一定是大人物了。

只是，这大人物怎么会来下人住的院子？

而且，视乎也没有什么排场。

“弃儿，起来吧！”碧儿谄笑着，上前扶起我，随即越过我，对来人恭敬讨好的道：“碧儿见过吉祥姑姑”。

我一愣，转过身去，看向来人，果真是太后的贴身婢女吉祥。

自从墨家出事开始，太后就从来没有露过面，更没有一点介入这事的意思。

想必，今儿吉祥也不会是为了我而来吧！

“恩”吉祥只是对碧儿点了点头，便将目光调向了我，“赫连绾绾，太后娘娘宣见。”

我一下子愣住，半晌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应下，“是”。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想见我。

可是，她见我做什么？

初入宫之时，先皇本是将我交给现在的太后，当日的皇后教养的。

但是，太后对我始终不冷不热，没有苛待，却也很吝啬给我一个笑脸。

久而久之，我跟她便也不是很亲近，大多数时间，都跟杜嬷嬷在一起。

因为是杜嬷嬷带大了我，所以我对她的感情极深，已经想好了将她当亲娘一般，为她养老送终。

不想，就在我嫁给墨非的前一天，杜嬷嬷拉着我的手嘱咐了我一整夜。

她说，我能嫁给墨非，她很开心，也很安心，她年岁大了，想回老家养老了。

我哭着挽留她，告诉她，绾绾愿意给她养老。

可是，她却坚持，说想要与亲人团聚。

我告诉她，我可以接她的亲人来皇城，却仍是被她拒绝了。

她说，她在这皇城呆了半生，现在累了，想叶落归根，远离这凡世浮华。

我再也没有了挽留她的借口，我都厌恶的地方，凭什么强留别人？

只是，她走后，我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是宫中的嬷嬷，怎么可能随意离宫？

有很多人穷极半生，想要离开，却到死都无法离开。

那杜嬷嬷是如何离开的？

我担心不已，便让墨非帮忙去调查，而墨非带回来的结果是太后娘娘特准了杜嬷嬷离宫的。

我还是不放心，不安心，墨非便只好派人去杜嬷嬷的家乡帮我查看。

直到，调查的人带回了杜嬷嬷的亲笔书信，我才安下了心来。

今日想起太后准了杜嬷嬷出宫的事情，我还是觉得不解。

就如我此刻不解，这个与我全无交集的妇人为何找我一样。

吉祥见我应下，转身，刚要离开，便好似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对碧儿道：“太后有命，赫连暖恢复本名赫连绾绾，弃儿这样的名讳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免得祸从口出。”

我是待罪之身，先皇御赐的名字，自然是不可以再用。

所以，才让温夕月有了可乘之机，改了我的名字来羞辱我。

我真是没有想到，在之前十几年，待我如陌生人一般的太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相救。

只是，太后为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我多疑，而是经过了温夕月的事情，我是真的有些没有办法相信，救我，便是好心。

“是”碧儿连忙恭敬的应下吉祥的话，低下头的瞬间，我却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那一抹狠戾。

我知道，她更恨我了。

吉祥一向寡言，庄重，今日能突然出口教训碧儿，已经实属难得。

她见碧儿应下，也没再多言，点点头，直接转身带着我离开。

“姑姑，谢谢你。”走出一段距离，我才出声致谢。

虽然恢复我本名，是太后的懿旨，但是刚刚那一刻，吉祥也完全没有必要多言，得罪了碧儿。

毕竟，太后的懿旨，还没有正式颁布。

“绾绾姑娘无需这般客气，吉祥只是按太后的旨意办事。”吉祥微侧头，对我微微弯唇，客套，且疏远。

我本也不是想跟她拉关系，既然她不想多言，我只得识趣的闭嘴。

于是，一路沉默，我们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太后的德惠宫。

进门时，着一身大红宫装的太后，眼帘轻瞌，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单手支着头，斜卧在贵妃榻上。

她一向甚是喜爱红色，多少年如一日的喜爱，就连性情都如这红色一般，风风火火的。

“吉祥拜见太后”

“奴婢拜见太后”

我二人一起下拜，轻声问安，生怕惊了假寐的太后。

“恩”她闭着眼点了点头，随后才直起身子，“吉祥，带他们下去吧！”

“是，太后。”吉祥领命，将一众宫人带了下去。

片刻，整个大殿中，便只剩下我与皇太后。

“绾绾，坐吧！”太后一脸庄重的看着我，即便是说着客气的话，即便是叫着我“绾绾”，也没有一点的感情在里边。

“太后有事尽管吩咐”我还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那个资格坐。

果真，她没有再让，而是径自开了口，“绾绾，哀家想将你指婚给七王爷，你看如何？”

我惊得身子不稳的后退一步，好似听不懂太后的话一般，傻愣愣的看着她，等着她给我解说。

“绾绾，哀家知道你的心气高，让你做妾，有些委屈你了。”太后叹了一声，脸上的严肃褪去了些，竟是变得柔和起来，“可是，你毕竟嫁过一次，若是直接封妃，恐怕会有失皇族的体面。其实，正妃也好，姬妾也好，七王爷都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努力半晌，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太后，绾绾恐怕高攀不起七王爷。”

“看看，又说傻话了，是不是？”太后无奈的摇摇头，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迈下台阶，走向我。

“太后，奴婢是真的觉得配不上七王爷。”我的语气更坚定了几分，只想告诉太后，我不是在说傻话。

我怎么能嫁给七哥？我怎么可以嫁给自己当成哥哥一样的男人？

“绾绾”太后牵住我的手，叹道：“哀家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对你不够关心，你怪哀家吗？”

“太后教养绾绾多年，绾绾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怪太后。”我的语气虽然客套，却不虚伪。

这句话，是真的发自我的内心，不是为了讨好。

她虽然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在这深宫中的十几年，若是没有她的照顾，我也不会生活的那般好了。

至于，她的冷淡，我只当是自己小的时候不讨人喜欢吧！

可是，她今天突然转了口气，却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而她此刻一副慈母的样子，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实在是看不出。

“绾绾，轩瑾心仪于你多年，为何不给彼此个机会，重新开始呢？”太后拉着我，向她的贵妃榻走去。

我微惊，被太后窝在掌心的手微颤，一颗心顿时犹如被针刺到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着。

七哥心仪我多年？这怎么可能……

七哥对我有多好，我一直清楚。

可是，那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好吗？

回想七哥这次回皇城后的种种迹象，我的心不禁一阵的紧缩。

难道，太后说的是真的？

“坐吧！”太后想要拉我在贵妃榻上坐下，我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出声推拒，“太后，绾绾不能……”

“有什么可不能的，你就快是自家人，龙家的媳妇了。”太后打断我的话，不许我往下再说。

“太后……”我再次试图解释，而她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绾绾，和轩瑾去了封地，你必定一生荣华，被轩瑾护在手心里，又何必非要留在皇宫中继续吃苦呢？”太后的语气已经明显的失去了耐心，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知道，只要我答应嫁给七哥，我从此便不用吃苦，便可以如在墨家时一般，活得舒心畅快。

而最主要的是，我终于可以逃脱这宫闱的束缚了。

这样想来，太后的建议视乎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那七哥呢？

他的喜怒，他的一生，有谁为他计算过？

如果，他只是将我当成妹妹，我一定会借着这件事情脱身离开。

可是，如果，他是真的心仪于我，我又怎么能给他一场空欢喜。

他是我的亲人，身边所剩无几的亲人，我不能那么自私。

“太后，绾绾只当七王爷是哥哥。”我直视着太后带着苛责的眸子，语气坚定，没有一点的动摇。

不是没动过心，只是七哥这个亲人于我而言太重要，我绝不允许自己做任何会伤害到他的事情。

而且，就算我忽略七哥的感受不计，那龙轩烨呢？他会放我们一起去七哥的封地吗？

有了墨非的前车之鉴，我又岂敢连累他人？

太后猛的松开我的手，似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吉祥”她朝殿外烦躁的低喝一声，吉祥立刻进来领命。

“送赫连绾绾去偏殿休息”太后严苛的声音再次变得疏离，遥远，将刚刚那一刻的亲切彻底的冲散。

我知道，所谓的送我去偏殿休息，实则是软禁。

而将我指婚给七哥为妾的事情，已经不允许我再拒绝。

我早该明白，我的命运，我的来去，我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做主。

刚刚住入偏殿，太后便派遣了御医和医女来医治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甚至，连宫中的珍品“冰肌玉露”都送来给我用，只为我的身上不要留下任何的疤痕。

人生还真是起起落落的荒唐，前一刻我还在给一个宫俾洗脚，这一刻，我竟是成了太后的座上宾。

我不懂，一向不管后宫之事的太后，为何非要淌进这浑水中。

而将我嫁给七哥为妾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这样的结果，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让我安心的。

那就是七哥安全了，他不会有事了。他很快就可以回自己的封地，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了。

转念一想，既然我没有办法拒绝，顺天承命也好。

等离开了皇城，我再求七哥放我离开。

到到时候我可以去漓州，去守着墨非的亲人，了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