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后那天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吩咐，比我想象中容易了许多的，便放了我离开。

但我仍旧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她肯放过我，定然是我对她来说，还有用处。

我从太后那回来，进了御书房不久后，龙轩烨便下朝归来了。

难怪，太后会那么容易就放了我回来，她也怕龙轩烨冲去找她要人啊！

我突然觉得，我的处境还真是好笑，明明被龙轩烨记恨着，却又因为他的存在，而让别人不得不敬畏我三分。

我就像是他专有的猎物一般，他不放箭，任何人也都不敢放箭。

而他每次对我放箭，都不会射中我的要害，只会让我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一番后，仍旧要活下去。

“皇上，请用茶。”我将刚刚泡好的梅花茶放在龙轩烨的桌案上，轻声提醒道。

“恩”他只是应了一声，便未去端那茶杯，这不免让我多多少少的有一点失望。

事隔一年多，这是我第二次为他冲泡梅花茶。

而第一次都洒在了洛翩跹的手上，为我换来了五大板，换来了那一夜与墨非的相聚。

这二次，我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期许，想知道他阔别梅花茶一年多，再次喝到，会是什么反应。

可原来，我的期许，并不是他的期许。

原来于他而言，这不过就是一杯茶。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一杯热茶已经完全的变凉。

职责所在，我端起茶杯，将凉了的茶，换成了热的。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梅花茶，只是平日里谁都会冲泡的龙井。

今日，龙轩烨进御书房后，脸色就一直极为的难看。

想必，在朝堂上定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

如若换了从前，我定然会天真的想要为他排忧解难。

而现在，我能做的，只是尽奴婢的本份，让他的桌案上随时保持着一杯热茶。

我以为，要在我换上许多杯茶之后，他才能忙完他手中的政务，有时间说上一句话。

不想，就在我第二杯茶放下的时候，他竟是忽然出声。

“去换一杯茶”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些温怒。

“是，皇上。”我虽然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有些不满，却也是毕恭毕敬的领了命。

谁让他是主，我是仆呢！

我动作迅速的换了一杯茶回来，怎知才一放下，龙轩烨的声音便又再次响起，“换一杯”。

“奴婢遵命”我忍住胸口的闷气，端起这杯刚泡好的茶，退了下去。

我本以为，龙轩烨贵为九五之尊，不会做耍人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没有任何理由的，让我换了五次茶，仍是不满意。

不是我小人，污蔑他，哪怕他就是喝一口，说句嫌我泡的不好喝，我也会换到他满意为止。

可是，他一口未喝，甚至看都不曾看一眼，我才一泡好，他就直接说“换一杯”，不是在耍我，是什么？

终于，在第六次，他要求我换一杯茶的时候，我忍无可忍的出了声，“还请皇上明示”。

敢问出那句话，我就已经做好了惹怒龙轩烨的心里准备，大有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

他抬起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转头看起了手中的奏折。

同时，他仍是不忘吩咐，“再换一杯”。

“是，奴婢遵命。”我回的咬牙切齿，将自己满腔的怒火都嚼碎了，咽回肚子里。

来到龙轩烨的茶房，我带着满腔的怒火，看也不看，便拿过了一个瓷罐，往杯子里倒去。

反正他又不喝，我何必浪费那么多的工序，泡的那么认真呢！

我走到炉灶旁，拎起水壶，将还未开的热水倒入杯子里。

而理由仍是，反正龙轩烨也不喝，开水，热水，不打紧。

水倒满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刚刚看也没看，倒出来的不是茶叶，而是干梅花。

算了，爱什么就什么吧！

反正端过去，他也就是三个字，“换一杯”。

我端着茶杯，放慢脚步，晃悠悠的向龙轩烨的御书房走去。

我真是恨不得茶房距离御书房的路远一些，怎么走都走不到。

可是，偏偏就近在咫尺，一走就到。

我硬着头皮，推门进去，缓步走到他身侧，连放下茶杯的动作都没有，直接端在手里，等着他的“换一杯”。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有等到他这三个字。

“放下吧！”他忽然出声，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三个字。

“是，皇上。”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同时，却是急忙将茶杯放在了他的桌案上，生怕他等一下就反悔。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没反悔，还放下了手上的奏折，端起了茶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嘶……”我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他不是真要喝吧？

可是，喝了没开的水，没清洗的干梅花，会不会拉肚子啊？

如果真的拉肚子了，会不会算我谋害皇上啊！

就在我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际，他已经轻啜了一口。

“绾绾，你的手艺生疏了。”他并未放下茶盏，并未看我，却陡然出声。

“呃……”我一时间愣住，缓了一下，才能虚伪的俯身回道：“谢皇上教诲。”

“那绾绾记得，下次泡茶要用滚开的水。”龙轩烨缓缓的扔出一句话，声音竟是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哽死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皇帝不愧是真龙转世，果真是不同于凡人。

之前好好的茶，泡给他，他不喝，现在倒是将这未开之水泡的茶全数饮下，又岂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

一杯茶饮完，他将茶杯放在桌案上，站起身，直视着我，声线沉沉的问道：“绾绾，如果朕让七皇弟回朝辅政，你认为如何？”

我愣住，没想到龙轩烨转移话题的能力，居然这么强，刚刚还在调倪我泡茶的问题，现在就改成了这么严肃的话题。

关于让七哥回朝辅政的事情，如果要问我，我自然是不希望了。

但，这是我希望或是不希望，就能改变的事情吗？

我太了解龙轩烨做事的处事原则了，他根本就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甚至是任何人的哀求，就改变了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

他问，不过是想问，至于那答案，根本就不重要。

既然明明知道不重要，我又何必逾越了身份，说那些不该说的呢！

“皇上，奴婢不敢妄自论政。”我将头低得很低，一副卑微的样子。

“算了，不论也罢。”龙轩烨低沉的口气，似有些无奈一般缓缓而出，“朕在宫外，赐了七皇弟一处宅子。皇家子弟，也不能总是呆在庙里祈福。”

我不屑的勾了勾唇，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仁君的面子。

他许久不再出声，却也没有再继续看奏折，只是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许久后，他再次出声的时候，说的却是一句完全震惊了我的话。

“待朕选完妃后，七弟便会与宋太长的女儿完婚。”他的声音仍旧亦如每一次一般的沉稳，没有任何的声调，好似他根本不是说给我听的。

“为什么一定要逼七哥？”我所有的理智，瞬间崩塌，抬起头，瞪着他，声音很轻，却泛着寒气的质问道。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七哥就这样葬送了幸福，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又怎么能走到这一步。

“朕不曾逼过他，一切皆是他自愿的。”龙轩烨镇定的盯着我，回的铿锵有力，好似错的人是我一般。

“他怎么可能会自愿娶宋凝雪？”我不信，打死也不信，七哥断然不会想娶宋凝雪的。

“人想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还。”龙轩烨自嘲而笑，语气里那淡淡弥散的无奈，更像在说他自己。

我的心随着他语气里的无奈，不禁刺痛了下。

可是，我发现自己就像只乌龟一般，一遇到疼痛，便立刻缩了壳中，根本不敢去想这其中的缘由，直接便选择了逃避。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直接忽略了龙轩烨那自嘲的笑意，直接忽略了自己那为他而痛的心。

“我想见见七哥”我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这么要求，只是随了心，即便明知道，他根本不会答应。

“大胆”他猛的一拍桌案，脸色瞬间大变，“赫连绾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