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视着他离开时的挺直背影良久,才弯腰捡起那只发簪,用它将自己的发,绾了起来。
“郡主?”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身子一震,闻声转过身去,看向一身锦衣的妇人。
“墨夫人”我客气的对她笑了笑,但语气却明显的疏远了许多。
曾经,我将墨家一家人,都当成了自己的至亲。
可他们回报我的,是什么?
墨非欺骗我,我已经不怪他了,可他却步步紧逼,誓要将我带走。
这就是他曾经所谓的成全吗?
墨晴忽然出现,与我争夺一个男人,我可以不怪她,但她却害死了我的孩子。
到底,我跟她有怎么样的深仇大恨,她要如此待我?
曾经,在墨府的日子,我们不还是好姐妹吗?
到底是怎样的原因,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如此之快。
“现在应该叫郡主娘娘了吧!”墨夫人笑得依旧和蔼,好似一切从未变过。
可变了就是变了,她以前叫我郡主,现在已经叫我娘娘了。
这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变得回不到从前了。
我不再是墨家的媳妇,她不再是我的婆婆,我们更不再是亲人。
“墨夫人找本宫何事?”我没有刻意摆架子,但“本宫”两个字,却已经划清我们之间的界限,表明了我与墨家之间的立场。
“噗通”一声,墨夫人陡然跪了下去,“老身有一事,想要求娘娘。”
“墨夫人,您起来说话。”我见她如此,一时间也有些慌了,连忙伸手去扶她。
毕竟,眼前的妇人,是我曾经尊敬过的,就算心中对墨家再不满,看着她这样跪在我的面前,我还是有些慌了神的。
“娘娘,老身求娘娘,日后能留晴儿一命。”墨夫人不肯起,声音悲戚的求道。
我扶着她的手,瞬间僵住,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娘娘,老身知道,晴儿做了许多糊涂事,不值得原谅。但请娘娘可以看在,晴儿是墨家唯一的血脉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墨夫人扯住我想要收回的手,声泪俱下的求道。
“墨家唯一的血脉?那墨非?”我皱紧眉宇,不解的问道。
“他不是”墨夫人带泪的眼,立刻变得凶狠了起来。
“他不是?”我心下一惊,不禁反问道。
“当年,我生产之时,晕死了过去,而诞下的孩子,当场便死了,老爷怕我受不了这个刺激,便从人贩子手,买下了他。谁知道,这一切,都是晟国人早就安排好的。”墨夫人眼中满满的仇恨告诉我,她是真的很恨墨非。
看着墨夫人如此的表情,我全身都越加的凉了起来。
这就是几个月前,还让我羡慕有嘉的幸福大家庭吗?
为何一转眼间,已经是如今这番光景了?
“墨夫人,即使如此,你的要求,本宫仍是没有办法答应。你也是个母亲,你应该能明白,被人害死了亲生骨肉的痛吧!我若是放过了墨晴,我要如何向我的孩子交代?”我看着墨夫人眼中的哀切,不禁软下了声音,“其实夫人不必太担心,墨晴的手段比我狠了太多,也许死的人,是我呢!”
“墨晴是不会杀你的”墨夫人松开我的手,跌坐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为何?”我不解的看着墨夫人,眉心紧皱。
“她早就知道,那个孽障并非墨家的嫡亲血脉,却情愿整个墨家陪着那个孽障一起灭亡,都不肯出卖他,娘娘说是为何?”墨夫人似失了魂一般,视线茫然的看着才蒙蒙亮的天空,呢喃着,“造孽啊!”
我如被人点了穴一般,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一动未动。
如果,墨夫人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杀死我的孩子,是墨非的主意了。
墨晴是为了墨非才进宫的吗?
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逼我出宫?
“娘”墨晴焦急的唤了一声,不顾身份的跑了过啦,蹲下身,去扶墨夫人。
“你给我滚开,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墨夫人推搡着墨晴,不肯让她扶。
“娘……”墨晴皱紧眉宇,再唤一声,见墨夫人仍是推搡着她,一下子便怒得,嚯的起身,怒瞪着我,“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你可以问你娘,我若是说什么都没有做,你也不会信,不是吗?”我不想多做解释,转身便想离开。
“赫连暖,我娘善良,你别欺负她,有能耐,就冲着我来。”墨晴冲上前来,挡住我的去路,怒视着我的样子,好似我才是那个欺人太甚的恶人。
“墨晴,你以为我与你一样的歹毒吗?你放心,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人的命,其他人的,我没有兴趣。”我不屑的回了句,转身便想走。
“赫连暖,你最好记住你的话,你若是敢动我娘,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墨晴在我身后叫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却依旧尖锐。
原来,像她那样狠毒到连一条小生命都不反过的人,也会有这么多在意的人啊!
墨夫人,墨非是吧!
墨晴,你先不仁,就别过我不义了。
……
我在行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墨夫人刚刚说的话,我到现在,都没能消化。
如果,一切真如她说的那般,那个平日看似淡然的男人该有多可怕啊!
会吗?我怎么都无法将那种狠戾的卑鄙小人和我心里的墨非联系到一起。
那怎么会是墨非?
可纵使我心里再不愿意承认,我都不会不去面对这件事情。
毕竟,事关到我的孩子,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原谅。
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如果确定与墨非有关系,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即使,我与他的实力相差悬殊,但如果一个人,若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杀一个人,那个人就算是不死,也定然好不了。
只是,从当初的心心相惜,走到如今这步,任谁一时半会儿,都是无法接受的。
回想起当年,我们几个一起读书时的情景,真的是恍如隔世了。
为何人要长大?为何男人要有野心?
说到底,我就不该爱上帝王家的孩子。
忽然想起,先皇在世的时候,曾对我叹息着说,“暖儿,朕带你回来,不知是错,是对……”
如果,当年没有跟先皇回宫,我会是何种光景?孤儿吗?
不用卷入宫廷的杀戮,孤儿的日子,也许会比现在更好。
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揭开自己的真面具,撕裂了心,却无力回天,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当,大全在握之时,身边是否还会剩下一个真心人?
我突然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龙轩烨的哀切,那种必须抓牢权势,却又渴望真情的挣扎。
只是,鱼与熊掌,向来不能兼得,想要一样,另外一样,就必须舍弃。
其实,我仍是不懂,为何权势一定要建立在相互欺骗和伤害的基础上。
……
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去,直到耳边传来了练兵的声音,我才顿下了脚步,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只见,离末殇一身铠甲的站在一众士兵的前方,表情极为严谨的操练着大概能有两百人的队伍。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士兵操练的样子,这种磅礴的气势,竟是让人有种心潮澎湃,想要上阵杀敌的激动情绪。
我知道离末殇看到了我,但他却只是一瞥,便继续操练着他的队伍,完全当我不存在。
好耿直的将才啊!
难怪,龙轩烨会极为器重他了。
在皇城里,将军,我也是没少见的。
但,以为鍙国多年没有战事,那些个将军,又生活在皇城之中,自然就少了那么一股子像离末殇这种英姿飒爽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