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嫁妆

秋启山在心里怨了一句妻子平日口无遮拦。

现在好了，秋语若给老爷子要了十两银子，反过来又给自家要第二遍。

秋启山是长子，又有读书天赋，家里的资源自来都是紧着他取用，他这些年虽然没考中秀才，却用读书交际的名头，把老头子手里的钱掏出来不少，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多。

但是能拿的出来，并不代表他愿意往外拿。

秋启山找理由：“语若啊，你大伯娘说那些话都是夸嘴，你也知道，大伯一直在读书，手底下也没什么进项，给你姐准备的嫁妆，别说二十两，其实连十两银子都没有，那些东西看着多，其实也就是三五两的东西。

要不我回去凑一凑，把你成兄弟娶媳妇的五两银子先让你带过去？”

秋语若心里冷笑：“大伯这样说，好像我在难为你一样，我可担不起耽搁爷爷长孙娶媳妇的罪名，既然大伯没钱，那你就把为堂姐嫁到苏家准备的嫁妆给我吧。”

张氏听秋语若说要自家闺女的嫁妆，一下子就激动了：“琳儿的嫁妆从她不到十岁我就开始攒了，你一张嘴就……”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想到还得靠着秋语若替闺女嫁给那个活死人，又放软了语气，说：“语若，琳儿的嫁妆真的不适合你，我和你大伯也是真没钱，你已经有了家里给的十两银子，差不多也够用了，就别再为难我们了！”

周启山也说：“是啊，我们手底下是真没银子！”

周老太看不得长子给秋语若赔小心，心里的火气又一下子上来了，开始指着秋语若的鼻子骂：“我怎么养大了你这么个恶毒的丧门星，你大伯都说手底下也没什么银子了，你还这么逼他，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秋语若自穿越以来，对于周氏的叫骂从来都没有反犟过一句，但是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她站起来，抬头直视周氏，“是大伯先逼着我用命换他闺女的自由，我给他要些补偿有什么错？

奶奶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今天还真就逼迫一次，大伯如果不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不替嫁！哪怕你们一根绳子把我吊死最后扔到水里，我也不替嫁！”

一开始她的声音是正常的，后来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句话，秋语若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喊完后，久饿的身体刚补充的一点能量全部用完，她一下子就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虽然身体瘫了，但是她心里却开始变得畅快起来。

秋语若忍不住笑了，终于不用再忍这个老煞笔了。

她的笑声，唤醒了因为她的反犟而愣住的周氏，她恼羞成怒的抬脚要踹秋语若，却被老三给抱住了。

在周老太的叫骂声和三叔的劝阻声中，秋语若避开了要扶自己起来的三婶，改成平躺在地上，看着屋顶的椽条，积攒了力气，继续喊：“爹，娘，你们为什么把我自己留在这世上，我活不下去了，你们把我也带走吧！”

秋老头被叫骂的妻子和撒泼的孙女闹的头疼，训道：“行了，都少闹两句！”

秋老头在家还是很有威望的，他说完，周老太就不再叫骂了。

她停住了，秋语若也跟着闭嘴，跟周老太反犟还能不被单独针对，就已经是胜利了，该退缩的时候就得知道退缩。

三婶郭氏再过来，秋语若就不再躲避她的搀扶，顺着劲起来。

重新坐回椅子上之前，秋语若看了她一眼。

郭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转身坐在安置好婆婆的丈夫身边，用胳膊轻轻的撞了他一下。

三叔秋启用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才对老大道：“大哥，二哥就留下语若这一个血脉，别说她是替琳儿嫁到苏家的，就算不是替嫁，侄女正常出嫁，您做大伯的，就算是为了早逝的兄弟，给侄女按着自己的闺女来陪嫁也是应该的！”

秋启山不可思议的看向老三，他没想到，自来刁滑的老三，竟然会主动帮秋语若说话！

老三避开老大的眼神，以前不跟老大起冲突，一是因为他是大哥，第二就是两人没什么大的冲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自己如果不帮着秋语若从老大手里拿到钱，看她现在这幅能豁得出去的样子，她是真能不给银子死也不嫁，老大到时候就敢把替嫁的主意打到自己闺女身上！

谁的孩子谁心疼，为了闺女，自己今天也得站出来。

更何况，老大读书，家里的收入大部分都花他身上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愣是连个秀才没考中。

现在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到了用钱的时候了，正好凑着这个机会，也提醒一下老爷子，下面的孩子年龄都挨上了，都到了用钱的时候了！

老三不看老大，只按着和妻子商议好的，对秋语若道：“姑娘出嫁，平时穿用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些的，家里和你大伯给银子，三叔能力有限，让你三婶给你做两床被子和两身衣裳，出嫁的时候也好看。”

秋启用突然这么大方，让秋语若很是意外，她微怔了一下，才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对秋启用夫妻郑重道谢。

秋启用这事做的大方，让秋老头对小儿子多了两分满意，再加上被秋语若勾起的那点对次子的父子之情，就对长子说：“语若到底是替琳儿嫁到苏家，你也拿十两银子给她吧。”

秋启山不管是手底下存的钱，还是让秋语若替嫁，都是因为有父母的偏爱，现在秋老头发话了，他心里就算不想出，也不得不应了声：“是”

秋语若也见好就收，好像刚才说秋老大不出二十两就不嫁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对秋老头说：“爷爷既然发话了，我也不说别的了，就按着爷爷说的办吧。”

秋语若的识时务还是让秋老头很受用的，撸着胡子又说了些让秋语若以后要贤良淑德的话。

秋语若心里呵呵，他说一句就在心里补充一句‘记得给你大孙女也说一遍’，心里不管如何反犟，面上却一点不显的温顺点头。

秋语若刚才痛快的反犟了一次，现在耐心变得有些不足，也不管他尽没尽兴，就开始身体摇晃，一副要站不住的样子。

郭氏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秋老头看她虚弱的样子，对老婆子说：“这几天给她好好补补，到时候出门的时候也好看。”

对丈夫的话从来都言听计从的周氏，这次却没有应话。

秋语若在她手底下讨了几年生活，哪里不明白她这是又在拿捏自己。

拿捏就拿捏，反正已经被她拿捏了好几年了，在答应给自己的银子没到手之前，秋语若再一次弯下了腰：“奶奶，刚才是我不对，您别生我气了。”

周老太并没有因为秋语若的道歉而消气，只“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秋语若：这是还想让我和以前那样卑微的乞求她！

做梦！

现在自己手里有替嫁筹码，给她道歉是为了名声考虑，若是还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尘埃里，估计秋老头也会觉得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拿捏，刚才许诺的银子，给的时候就要打折扣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银子，秋语若也不能再继续道歉，只问她：“奶奶的意识的是，不用我替嫁了？”

周老太：“你想的美！”

秋语若毫不回避她恶狠狠的眼神，平静道：“既然还让我替嫁，在出嫁之前，我的饮食就按着大伯补身体的时候的标准吧，每日两个鸡蛋，只吃细粮，我的肠胃饿了几天不能急着吃肉，两天一只鸡的标准，就从后天开始吧。”

秋启山考了这么多年，虽然没考上秀才，但是每次考试前后，周老太都是这样让他补身体的。

周老太听完可就气坏了，秋语若说的这些，也就长子考试前后才会吃几天，就连老头子都没这么吃过，秋语若竟然敢要一样的待遇！

她指着秋语若就恨声说道：“就你这样的丧门星，也敢想要这样的饮食，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秋语若依然平静，问她：“奶奶是不是觉得，有个丧门星的姐妹，对家里的兄弟姐妹有益？”

这句话一下子止住了周氏的叫骂，让家里其他人也多了两分思虑。

秋老头就对老婆子严厉道：“以后那些话不要再说了！”

周氏也婆怕秋语若带累了老大家孩子的名声，赶紧说：“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秋语若不等她再说别的，就对秋老头道：“爷爷，我既然答应嫁，就是做好了面对以后艰苦生活的决定，苏家那一家子，病的病小的小，我若是身体不好，再有心也是无力。

我不想麻烦家里，才说和大伯一样的饮食补身体，其实我现在的情况，吃几天补药才是最好的。

我身体好好的，苏家的那几个弟弟妹妹，我把他们养大，到时候谁不说您仁义，咱们家的孩子养的好！”

秋老头好面子，秋语若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直接大手一挥，决定道：“语若出嫁前，就按着老大科举时的伙食标准。”

秋语若忽略掉周老太的臭脸，露出一个亲近又惊喜的笑容，对秋老头说了句：“谢谢爷爷。”

相比起前几天的要死要活，现在的才是秋老头要的效果，满意的“嗯”了一声。

……

为了不让秋语若多浪费粮食，周老太紧催着秋老头和苏家商议出了七日后成亲的决定。

秋语若吃了两天上辈子在普通不过，今生确实第一次吃到的精细饮食，饿了三天的身体终于开始恢复了。

就算身体开始恢复，她也不再动手家里的事，又养了两天，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老太看她对婚事不再抗拒，对于她这几天的不干活，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其实秋语若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几件堂姐不要的衣服，几个不值钱的小头饰，十几文这些年存下来的压岁钱，一个包袱就能包起来。

好在还有三叔答应的两身衣裳和两床被子，要不然只这一个包袱的嫁妆，真的是太过寒酸。

三叔许诺的东西都已经做好放在了自己屋里，爷爷和大伯许诺的银子还都没给。

秋语若决定明天再给他们要，今天她先把当初昏迷半夜清醒后，藏到后院里母亲的陪嫁银手镯拿回来。

当初父母弟弟一同遇难，秋语若昏迷，如果不是家里忙着秋收，母亲的银手镯早就被周老太给搜刮走了。

悄悄拿回藏起来的银手镯，第二天又催他们许诺的银子，一直到出嫁前一晚才拿到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