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密达胆子够大的,敢言清君侧、诛鳌拜!
可以理解。
毕竟他白旗的代表人物苏克萨哈被鳌拜杀了,白旗上下也正被鳌拜一党清洗,此事触及到了他们白旗的根本利益,对白旗没有投靠鳌拜的官员而言更是性命之危。
身为满洲正白旗副都统的阿密达可以肯定自己回京后,一定会被鳌拜一党当作苏克萨哈党羽解拿下狱,因此怒极之下口出狂言,妄图拼死一搏情有可原。
但在这军中大帐公然叫嚷率兵杀回燕京,也真应了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或者说昏了头。
他也不看看这支大军的“成份”是什么。
帐中诸将都叫这位满洲正白旗副都统的狂言听的头皮发麻,骇然不止。
董额这个贝勒爷也是傻站在那,一时之间竟失了反应。
相比被怒火冲晕头脑的阿密达,仅是贝勒府从四品司仪长的安洞保无疑十分理智。
清君侧,诛鳌拜?
怎么可能?
军中根本没有两白旗满洲的兵!
其他人也根本不会愿意跟随贝勒爷北上清君侧。
难道指望左元荫指挥的这四个汉军正黄旗的牛录为白旗满洲鸣冤?
还是指望金万镒指挥的河南绿营为白旗出头?
又或盼着王进忠、张所蕴指挥的湖广绿营出来替白旗打抱不平?
做梦呢。
这些人跟他们满洲白旗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听命的也是朝廷,怎么可能跟着贝勒爷趟这混水。
难道要让贝勒爷带着几十個戈什哈和包衣奴才同你阿密达进京清君侧不成?
恐怕未等贝勒爷有所行动,这帐内的汉军绿营将领就要动手将他们捆绑,好送到燕京向鳌拜请功了。
事实上守备张所蕴已经在盘算此事,年纪轻轻的贝勒爷真要胡来,他张所蕴就第一个拔刀将其制住。
老天爷降下的一场富贵能不要么!
唯恐阿密达的胡话连累主子的安洞保第一时间便给小主子使了个眼色。
“狗奴才,说什么胡话,给我拉下去关起来!”
反应过来的董额直接抬手给了阿密达一耳光。
纵是这位是正二品的满洲副都统,也是说打就打了,因为他是主子。
有贝勒府侍卫上前按住阿密达。
被打的阿密达也冷静下来,并没有挣扎反抗,任由侍卫将自己拖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胡话传进燕京不但他阿密达有大麻烦,怕是小主子甚至老主子这一支都有大麻烦。
因此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配合小主子,而不是继续在这胡言乱语。
其他人见状,均是知趣不语。
“贝勒爷,”
金万镒轻咳一声,岔开这事,道:“末将军中有不少匠人,贝勒爷若有意攻城,末将可让匠人连夜赶制攻城器械,最迟后日便可攻城。”
同时又道其部同湖广守备营兵虽没有重炮,但其余火炮也有数十门,统一调派集中使用于荆州一门,也能发挥巨大作用。
襄阳游击王进忠寻思反正东、西两路大军用不了几天也会赶到,他们就算现在攻城不果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毕竟叛军不敢出城。
但要是攻下来,那可就真是泼天富贵。
故而也支持金万镒的意见,认为可以攻打荆州城。
左元荫本就是支持攻城的,这会更是附和连连,只前营守备张所蕴没有表态。
董额未置可否,只令帐内诸将先退下,只留安洞保。
安洞保这个贝勒府的司仪长同王爷府中的长史差不多,都是主子辅佐之人,也是亲信之人。
待众人走后,安洞保忙为阿密达求情:“主子,阿大人刚才是口不择言”
董额抬手打断安洞保,道:“算了,这事也不怪他,我关他几天便放出来。”
问对方这荆州城到底能不能打。
安洞保沉声道:“主子,这荆州不但要打,且一定要在主子手中拿下来!”
“噢?”
董额让安洞保说明白。
安洞保直言如今鳌拜于京中嚣张不可一世,更对白旗妄动大狱,致使白旗人心惶惶,因而作为豫亲王之子的小主子应当担负白旗复兴重任。
说白了就是劝小主子趁苏克萨哈倒台,白旗上下无助之时,以白旗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将白旗各方势力笼络在手中。
唯一继承人,说的也不假。
摄政王多尔衮无后,英亲王阿济格诸子大多被废黜宗室降为庶人,多铎的亲王被降为信郡王后现由九岁的孙子鄂扎承袭。
因此董额作为多铎的成年之子,爵位是仅次于亲王、郡王的固山贝勒,实际上还真就是多尔衮三兄弟白旗势力当仁不让的“继承者”。
不过仅以固山贝勒身份想要将两白旗控制住,进而与鳌拜一党继续对抗肯定不够。
所以,安保洞希望小主子能够拿下平叛荆州的首功。
不管鳌拜再如何跋扈,大清最重军功,只要小主子能得了平叛的大功,回京之后未必不能晋升郡王。
要知道这平叛大功可是含金量十足的。
城中的叛军曾大败过京营八旗,也败过荆州驻防八旗,更是屠了满城,若是董额能成功平定这次叛乱,其不仅军功含金量光芒刺眼,更能赢得八旗上下的一致拥护。
燕京城那些旗人,谁会不喜欢一个为他们亲人复仇的八旗英雄呢。
纵是无法如愿晋升王爵位,有这平叛大功在,董额于八旗地位与之前也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勇敢善战的贝勒爷同一个乳臭未干的贝勒爷,给人的印象是不一样的。
纵是鳌拜都得对立下大功回京的董额刮目相看。
安洞保的话既应了当下局面,也为小主子指明未来前程,不得不说一箭双雕。
“好,便依你!”
董额不再迟疑,命戈什哈通传诸将明日进抵荆州,后日攻城,各部须准备妥当,务求一战而克。
军令传下,万城驿清军一片沸腾,无不雀跃欢呼,磨拳擦掌都欲在荆州大显身手,以扬大清军威。
士气已经不是大振,而是极盛,这让在安洞保陪同下巡营的小贝勒爷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只觉攻城决定英明无比。
似乎自己已经站在荆州城头,眺望长江,回顾燕京了。
接到万城驿清军忽然“兴奋”起来的情报,王五也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纳闷道:“我还没死呢,他们高兴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