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时,“泰君”这一称呼取代了过去的“大兵”,成为满洲八旗兵的专属代名词。
尤其是湖北绿营见到满洲兵,几乎是一口一个“泰君”。
可能是受总兵官牛万程影响。
牛万程又是受谁影响?
齐一奎印象中好像“泰君”这个说法是五爷提出来的,当时五爷还在山里打转,不想如今却成了大清头等心腹之患了。
真是时也,命也。
“你别光看,倒是说说啊,我像泰君么?”
牛万程对镜子中的自己造型颇为满意,因为脖子上挂了一串康亲王赏给他的朝珠,再配以二品总兵官的顶戴,让他看上去不仅威严许多,甚至都年轻许多。
造型的变化必然导致心理的变化,具体表现在牛万程现在对于编制和工作的进一步调动充满期待。
就是他想再进一步从汉军抬入满洲,工作地点也从充满危险的湖北调到相对安全的京师。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不想当总兵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满洲的旗人也不是好旗人。
其实牛万程的要求也不高,哪怕在满洲八旗当个参领都比如今的汉军副都统、湖北总兵来的强。
没办法,湖北这地界这两年甭想太平。
为了实现进京目标,这段时间牛万程将年轻的帽子王看的比自家爹娘还重,照顾的比老太爷还亲,以致于帽子王每次见到他心头都有莫名的感动。
只牛万程的这些马屁看在部下眼里,当真是一個比一个瞧不起他,有人私下给总兵大人起了个外号叫“洗鸟总兵”。
意思王爷需要的话,牛总兵绝对不介意陪睡。
风言风语牛万程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但其心地坦荡根本不在意这些。
因为,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
没别的,就是一个能让他子子孙孙抱在手里的铁饭碗!
满洲,就是这个铁饭碗。
那些看不起他的部下压根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以为自己抱上了姓王的大腿,实际都在往不归路越走越远。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对此,牛万程深信不疑。
甭看他姓王的现在蹦的欢,今天一个胜仗明天一个捷报的,但其体格就那么大,而大清有多大?
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就姓王的麾下那三瓜两枣,打赢一两场战斗真以为能翻天不成!
拥有整个天下的大清迟早叫他拉清单!
局势,牛万程仔细分析过多次,基本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姓王的最多再蹦跶半年。
原因是姓王的现在既拿不下武昌,也不敢西进,呆在汉阳那边已经是强弩之末,进退两难。
而朝廷必然已经调兵遣将,随着时间流逝,胜利的天平终将回到大清这一边。
而他也将凭着对康亲王的无比照顾,登上大清抬旗的最后一辆马车。
机遇,一旦错过就再也没了。
“听说满洲有老姓,什么瓜尔佳、钮枯禄、佟佳董鄂的,我这要抬满旗的话姓什么好呢”
精神焕发的牛万程随手拿起梳子在自己没有半根毛的额头梳来梳去,一边梳一边美滋滋的嘀咕:“新朝雅政,新朝雅政,新朝雅政。”
“”
齐一奎看的目瞪口呆,要不是大白天的话还以为总兵大人这是鬼附身了呢。
眼见总兵大人为了抬入满洲已经走火入魔,出于多年感情,齐一奎还是尽老部下本份友情提醒了一句:“大人真以为康亲王能把你抬入满洲?”
“咋?有啥不能?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当初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汉军旗人,可实际上呢?这汉军旗人我不仅当上了,还是副都统咧!所以啊,做人做事都要有个目标,有个劲头,要不然哪能吃上馅饼呢。”
对于自己通过努力获得汉军八旗编制一事,牛万程倍感骄傲。
虽然其中有姓王的小小功劳,但总体上还是他自个的努力。
这一点,是不争的。
“大人,你醒醒吧,咱绿旗抬入汉军容易,可汉军想要抬入满洲难啊!”
生怕总兵大人为了满洲之梦把自个真弄魔怔,齐一奎说朝廷如今抬旗入满洲者要么有大功,要么是为国捐躯的死难大臣,要么就是后妃家属。
这三点,总兵大人哪点符合?
“我知道,知道,事在人为,总有机会,总有机会嘛。”
牛万程却是一脸不以为意。
关于抬满三要素他身为总兵官能不知道?
正因知道所以才更期待。
总兵大人的莫名自信让齐一奎有些心惊,他很清楚总兵大人不可能为大清殉死,也没姐妹女儿嫁入宫中为妃,因此总兵大人真想抬满只有走大功这条路。
问题是这大功到哪立?
没来由的心中一突:难道总兵大人要对付五爷?
如果说去年总兵大人没胆量也没实力对付五爷,现在情况不同了。
因为总兵大人收容了前番因荆州兵败溃散的几千营兵,使得其手中多了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部队。
所以真要对五爷动手,总兵大人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比如趁五爷忙于攻打武昌之际,偷袭他的老巢荆州?
心头直跳的齐一奎准备探探牛万程是否真打算攻打荆州,亲兵却来报说朝廷派人给康亲王宣旨。
“宣旨,宣的什么旨!”
正在梳光头的牛万程瞬间一跃而起,很是紧张的拽住那亲兵肩膀,“是不是让王爷回京的圣旨?!”
亲兵忙摇头说朝廷没让王爷回京,旨意上是说派了个征南将军达素协助王爷平叛。
“达素?哪冒出来的?”
牛万程一时没想到这尊神仙是谁,旁边的齐一奎已经想到了,赶紧提醒总兵大人这个达素就是当年在尼堪死后大败明军,迫使明晋王李定国无法乘胜北上的那个满洲悍将。
“呀,原来是他!太好了,太好了!”
牛万程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达素一到,他姓王的就得倒大霉了!”
未想对面的齐一奎却幽幽看着他嘟囔了一句:“五爷是要倒大霉,可大人的如意算盘恐怕也要落空喽。”
“什么意思?”
牛万程的笑容滞住,狐疑的看着老部下。
“大人难道还没看出朝廷的用意吗?”
齐一奎冷笑一声,说达素一到总兵大人刻意巴结甚至跪舔的那位年轻帽子王就要靠边站,如此前番心血都要付诸东流,想靠巴结帽子王抬入满洲的梦想也会为之破灭。
“不会吧,王爷可是亲王,他达素再是能打也是个奴才,哪有奴才指挥主子的道理?”
牛万程把头直摇,不愿相信齐一奎的分析。
“大人是当局者迷啊,”
眼见总兵大人脑袋还这么天真,齐一奎气极反笑,“正因为康亲王太过废物,朝廷才派达素来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大人怎么就想不明白!”
牛万程愣在那里,仔细琢磨齐一奎的话,渐渐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达素的到来会导致康亲王靠边站,那对他的打击真的不亚于五雷轰顶,也意味着他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气急之下,目中不禁闪过凶光,朝地上唾了口唾沫后随手拿袖子把嘴一抹,狠狠道:“妈啦个逼的,达素要敢坏我好事,我他娘的就办了他!”